池面如镜,那行古篆缓缓浮现,字迹由淡转深,像是从水底深处被无形之手一笔笔刻出。我盯着那八个字——“七脉归墟,门启幽冥”,喉间泛起一股腥甜,强行压下。
玉佩贴在心口,裂纹灼得皮肤发麻,不能再用因果回溯了。可这文字不是警告,也不是示警,而是一道符引。它在等我们看,等我们读,等我们顺着它的轨迹走。
南宫璃站在我身侧,法杖微抬,指尖凝出一缕寒气,在水面三寸处轻轻划过。她没有触碰文字,而是将精神力沉入倒影之中。水波轻荡,倒影扭曲,可在那一瞬,我看见她的瞳孔缩了一下。
“不是单层。”她低声说,“字后有阵。”
我皱眉:“能破?”
“能,但会惊动什么。”她收回手,寒气散去,“这符阵像是故意留的缺口,只要试图解析,就会触动下一层禁制。”
我闭了闭眼。陷阱也好,线索也罢,眼下没有退路。灵泉被控,地脉紊乱,若不追到源头,等那幕后之人完成仪式,整个圣天宗都会成为祭品。
“你护住神识。”我说,“我来截一段纹路。”
她没反对,只是将法杖横于胸前,精神力如薄纱铺开,笼罩在我周身。我取出第二枚时空碎片,握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我清醒了一瞬。
万法摹刻,代价三倍反噬。
我将碎片按向水面,灵力顺着指尖涌入,直逼那古篆边缘。血色丝线在识海中一闪而逝,因果回溯的残余感知还在,我借着那一瞬的画面,锁定符文走向,强行摹刻。
剧痛炸开。
灵力如刀,在经脉中逆冲三遭。我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却被南宫璃一把扶住肩头。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嘴里全是铁锈味,但我咬牙撑着,直到那段符文彻底烙进意识。
碎片化作光尘,消散于水中。
“拿到了。”我喘着气,将那段纹路在掌心画出。符文残缺,却能看出轮廓——七条脉络自四方汇聚,最终归于一点,形如深渊。
南宫璃盯着那图案,忽然道:“这不是圣天宗的地势图。”
“是中域。”我抹去嘴角血渍,“归墟渊。”
她眼神一凝:“上古封印之地,千年来无人敢入。”
“正因为没人敢入,才最适合藏东西。”我站直身体,天枢脉中的灵力仍在翻涌,但已能支撑行动,“他们要的不是显眼的地方,而是被遗忘的根。”
她沉默片刻,点头:“走。”
我们退出洞穴,沿着地脉波动最弱的方向前行。越往中域,空气越沉,脚下石板不再温润,反而泛着阴冷的湿气。山势渐陷,地面出现细密裂痕,像是大地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撕开过。
归墟渊入口藏在一处断崖之下,被藤蔓与碎石掩埋大半。我拨开遮挡,露出下方幽深通道。风从里面吹出,带着腐朽的气息,像是打开的棺椁。
“幻阵。”南宫璃伸手探入,指尖刚触到空气,便泛起涟漪般的波纹,“天然形成,但被人加固过。”
我取出第三枚碎片,按入入口石壁。锚点落下,光纹隐没于岩层。十二个时辰内,若我死在这里,至少能回来一次。
“准备好了?”她问。
我点头。
她将法杖插入地面,精神力如网铺开,同时牵引我的灵力,与她同频共振。双脉共鸣,是极耗神识的技法,但她坚持要试。我们并肩而立,灵力交织,朝着那扭曲的空气迈步。
一步踏出,景物骤变。
眼前不再是断崖,而是一片无边岩窟,头顶岩层垂落钟乳,地面裂开深沟,七道地脉如黑蛇蜿蜒,彼此缠绕,最终汇入中央巨坑。
坑底,一座青铜祭坛静静矗立。
它不知存在了多少年,表面布满蚀痕,可那些符文却崭新如刻,泛着暗红光泽。祭坛中央,一道光柱自地底升起,直通岩顶。光柱之中,悬浮着一枚残玉。
我呼吸一滞。
那玉佩,与我腰间的,一模一样。
只是我的是青灰底色,裂纹纵横;而那枚,通体幽黑,边缘渗着血光,仿佛浸泡在怨念之中。
“那是……”南宫璃声音微颤。
“系统的另一半。”我低声道。
玉佩在我心口剧烈震动,不是警告,而是共鸣。它在呼应那枚残玉,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终于重逢。
我一步步走近,脚踩在岩地上,每一步都像踏在心跳之上。祭坛四周,七道地脉正缓缓注入能量,符文阵已启动七成。光柱中的残玉微微旋转,每一次转动,都让四周空气发出低沉嗡鸣。
“这不是单纯的阵法。”南宫璃环顾四周,“这是门。”
“门?”我问。
“连接另一个世界的门。”她指向光柱底部,“你看那里。”
我顺她所指望去。光柱与地面接触之处,有一圈极细的裂缝,漆黑如墨,不反射任何光线。可就在那裂缝边缘,空气竟微微扭曲,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向内塌陷。
“空间被撕开了。”我喃喃。
“不止。”她声音更低,“它在吞噬。地脉的能量不是被吸收,是被‘吃’掉。它在养这扇门,让它越来越稳定。”
我盯着那枚残玉,忽然明白过来。
系统不是偶然绑定我的。
它是被人打碎的。一半落入我手,一半留在这里,作为开启之钥。
而那个操控一切的人,早就等着有人能激活另一半——等一个能承受因果回溯、能使用时空碎片的人,亲自把钥匙送到门前。
“我们是被算计的。”我声音干涩,“从我踏入这具身体那一刻起,就在走向这里。”
南宫璃没有说话,只是将法杖握得更紧。
祭坛上的符文又亮了一分,光柱中的残玉缓缓下沉,距离地面不过三寸。那道漆黑裂缝随之扩张,边缘开始渗出一丝灰雾,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另一侧慢慢探出触角。
“还差一点。”她低声说,“只要再有一点能量,门就彻底打开了。”
我看着那裂缝,忽然想起灵泉洞穴中看到的黑袍身影。他不是在控制灵泉,他是在喂它。用引灵术伪装净化,实则将天地本源一点点输送至此,只为这一刻。
“七处节点,都是祭品。”我道,“戌七不是最后一个,是第一个。他们用活人开路,打通地脉连接,让整个大陆成为献祭场。”
南宫璃点头:“而‘戌一’,是枢纽。只有他活着,仪式才能持续。一旦他死,因果链断裂,门就会崩。”
我握紧拳,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痕。
原来如此。
我们之前想错了。不是要杀戌一,是要救他。只要他还活着,门就不能完全开启。
可问题是——
“他知道吗?”我问,“那个被控制的人,知道自己的命,拴着整座大陆的生死吗?”
南宫璃摇头:“不知道。如果知道,他早就自毁了。”
祭坛上的光再次暴涨,残玉几乎触及地面。裂缝中涌出的灰雾越来越多,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那道缝隙,注视着我们。
我猛地抬头,看向光柱顶端。
岩顶之上,隐约浮现出一行虚影,像是符文,又像是文字。我看不清内容,但能感觉到,那是某种倒计时。
“它在读取我们的存在。”南宫璃忽然道,“门已经感知到活物靠近,正在加速。”
我咬牙,正要开口,忽然发现玉佩的震动变了。
不再是共鸣。
而是……抗拒。
它在颤抖,裂纹中渗出的血丝竟开始逆流,顺着经脉回缩。我心头一震,识海中,那幅水墨界面缓缓浮现,血色题字依旧悬着,可这一次,它没有化作任务,而是自行扭曲,重组为一句话:
“此门不开,命不久矣。”
我浑身一僵。
系统在威胁我。
如果我不让门开,它就会切断与我的联系——甚至,摧毁我。
因为它的真正主人,不是我。
是那扇门背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