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山氏部落愈发繁荣,金穗禾、地灵薯、土元豆的广泛种植,让人族基本摆脱了饥馑的威胁。医药队的建立和基础药方的普及,也大大降低了寻常病痛的死亡率。作为地皇,神农的威望如日中天,受万民爱戴。
然而,神农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
他行走于部落之间,看到的不再仅仅是丰收的喜悦和健康的笑脸,还有那些因误食毒草而痛苦死去的族人,那些被奇异毒虫咬伤后无药可医的猎手,那些在迁徙途中因水土不服而倒下的老弱……现有的草药知识,远不足以应对洪荒大地上复杂多变的环境与疾病。
夜深人静时,他常常独自坐在仓颉师弟留下的青石旁,抚摸着上面冰冷的字迹。他想起了师弟为文明传承,甘愿化道;想起了伏羲天皇为守护人族,直面天道;更想起了师尊李玄初的教诲——“地皇之道,在于厚生,在于泽被苍生”。
“我的道,不应只局限于烈山氏,不应只满足于已知。”神农望着星空,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还有太多的族人,在未知的疾病与毒物面前挣扎。还有太多的土地,等待着更适合的作物去开垦。我……必须走出去。”
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妻子女登时,这个温婉坚韧的女子沉默了许久,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最终没有落下。她只是紧紧握住神农的手,声音哽咽:“去吧……我和精卫,等你回来。部落……有我。”
十岁的精卫已经知晓事理,她不像母亲那样含蓄,直接扑进神农怀里,哇哇大哭:“阿父不要走!外面好危险!精卫不要阿父去冒险!”
神农心如刀割,紧紧抱着女儿,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精卫乖,阿父是去为更多的人寻找治病救命的草药,就像阿父以前救治部落里的人一样。这是阿父的责任。你要好好听阿母的话,认真跟敖甲师尊修行,等阿父回来,精卫一定变得更厉害了,可以保护更多人了,对不对?”
精卫抽噎着,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看着父亲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心与慈悲,最终用力地点了点头,带着哭腔道:“那……那阿父一定要平安回来!精卫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以后帮阿父一起找草药!”
安顿好家小,神农来到了李玄初的洞府内,李玄初静坐云床,似乎早已料到他的来意。敖甲与精卫侍立在一旁,气氛凝重。
神农撩起衣袍,端端正正地跪在李玄初面前,以头触地,行了大礼。
“师尊。”
李玄初缓缓睁开眼,看着下方跪伏的弟子。如今的神农,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面容被风霜刻上坚毅的痕迹,眼神沉静如深潭,周身散发着与大地共鸣的厚重气息,修为也已臻至太乙散仙之境。他不再是需要时时庇护的幼苗,而是已然能够独当一面、心系万民的皇者。
“决定了?”李玄初的声音平和,听不出波澜。
“是,师尊。”神农抬起头,目光澄澈而坚定,“弟子蒙师尊教诲,授以医药之理,农耕之术,管理之道。然弟子深知,如今所知,不过沧海一粟。洪荒广袤,草木亿万,药性未知者众,毒物潜伏者多。每思及仍有族人受病痛折磨,因未知而丧命,弟子心难安。地皇之位,非享尊荣,而当解民倒悬。弟子欲行遍洪荒,亲尝百草,辨析药性,编纂药经,为人族开辟一条更稳妥的生存之路。纵百死,亦不悔!”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带着一种殉道者的决绝与神圣。
一旁的敖甲动容,他深知此行凶险,洪荒之大,奇毒异物数不胜数,纵是大罗金仙也不敢说能全身而退,何况是亲口尝试?他张了张嘴,想劝,却看到师尊平静的眼神,又将话咽了回去。
精卫更是紧紧抓住敖甲的衣袖,小脸上满是担忧。
李玄初沉默了良久。他看着神农,仿佛看到了未来那部流传万世的《神农本草经》,也看到了那日复一日累积的毒素,以及那最终……他心中叹息,这便是地皇的宿命吗?即便他改变了伏羲的结局,干预了精卫的死劫,有些道路,依然需要有人去走,有些责任,依然需要有人去扛。
“既然心意已决,便去吧。”李玄初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之道,在于实践,在于奉献。闭门造车,终难大成。”
他抬手,一道清光没入神农眉心:“此为《百毒淬体秘术》与《万灵感应篇》后续精要,或可助你抵御部分毒性,更敏锐地感知草木本性。然,切记,人力有时而穷,莫要强求,需懂得取舍与保全自身。”
他又取出几样物品:一个紫金色的宝葫芦,“此乃‘赭鞭’,鞭挞草木,可显其寒温平毒之性,助你初步甄别。” 几瓶散发着清凉气息的丹药,“这是‘清灵解毒丹’,能解寻常百毒,但若遇奇毒,效用有限,慎用\/。” 最后是一枚看似普通的玉符,“此符蕴含我一道神念,若遇生死大难,可捏碎,或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