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夏小棠的预产期一天天逼近。
这天午后,她像往常一样饭后想下楼散步。刚走到楼道口,一阵剧痛猛地攫住了她。她扶着墙勉强站稳,又一阵疼痛接踵而至。
凭着孕期学到的知识,她知道孩子可能要来了。此刻楼道里空无一人,她大口喘着气,强迫自己冷静。
“夏小棠同志!你怎么了?”巡逻经过的邱天一眼发现了她的异常,快步上前。看到她额角的冷汗和苍白的脸色,他心头一紧。
“邱天……去找徐洋……”夏小棠喘息着,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肚子……好疼……”
“好!”邱天扶着她往楼上走,“你先回房间休息,坚持住,我这就去!”
说完转身就往外冲。
……
实验室里,许湛正在专心做实验,周欣然静立在他身侧。这几个月来,许湛待她始终疏离冷淡,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咣当!”门被猛地推开,邱天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你怎么不敲门?这是实验室重地!”周欣然上前就要关门。
“许老师!!”邱天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声音急切。
许湛闻声抬头。
“夏小棠同志……她肚子疼得厉害!”邱天抹了把额头的汗。
许湛握着仪器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颤,但他迅速移开视线,强压下所有情绪,声音刻意维持着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冷漠:“去找徐洋。”
“就是!去找她丈夫啊!跑这里来干嘛?”周欣然很满意许湛的回答,跟着搭腔。
“找了!徐老师不在办公室,教室也没有!”邱天急得直跺脚,“许老师,她怕是要生了……疼得受不了了!”
许湛凝视着邱天焦急的面容,猛地放下手中的器具,再无犹豫,几乎是飞奔着冲了出去。
“阿湛!!”周欣然在身后呼喊,可他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去后勤找辆车来。”许湛一边疾走一边对身后的邱天吩咐。
邱天应声跑开。
赶到夏小棠家时,房门虚掩着。
许湛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脏骤然一紧——夏小棠瘫坐在地,背靠着墙,疼得蜷缩成一团,冷汗已经浸湿了她鬓角的发丝。
更触目惊心的是,她浅色裙摆下漫开的水渍。
羊水破了。
许湛的心直直往下沉。他快步上前蹲下,声音低哑:“小棠。”
他伸出手,想要将她打横抱起。
夏小棠抬头看清来人,眉头紧蹙,她万万没想到来的人会是许湛。
“别碰我!”她几乎是尖叫着挥开他的手。
激烈的动作引发又一阵宫缩,她痛得蜷缩成虾米。
许湛的手僵在半空,她眼中的厌恶像一把利刃刺进他的心口。
他轻叹一声:“邱天已经去找徐洋了。但在找到他之前,你得先去医院……”
说罢他再次俯身,不顾她的抗拒,稳稳将她抱起。
夏小棠仍在挣扎,无力的拳头落在他坚实的臂膀和胸膛上。“放开我……”
这抗拒是本能,是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怨恨和痛苦,在身体最脆弱时的彻底爆发。
那微弱的挣扎和哽咽的抗拒像一把钝刀,在许湛的心上来回切割。
他低下头,声音压抑到了极致:“小棠,我知道你恨我,不想看见我……但为了孩子,忍耐一会儿。我保证……今天之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声音微微发颤,却瞬间击溃了夏小棠最后的防线。
她可以任性,但她的孩子等不了……
所有的挣扎戛然而止,她在他怀里软了下来,任由他抱着走下楼梯。
疼痛再次袭来时,她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
邱天像一阵风似的冲到后勤处,却得到了一个让他心头冰凉的消息——唯一一辆可用吉普车偏偏在这个时候被借走了!
他急得满头大汗,正要另想办法,却瞥见周欣然正站在后勤办公室,神色平静。
“张老师,想想办法,夏小棠同志快生了。”
张老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我再问问,你先回去…”他冲邱天使了一个眼色。
他也很为难,周欣然先邱天一步借走了车,他就知道是故意而为之,可他谁也不敢得罪啊。
周欣然勾起嘴角,慢悠悠走出办公室,临走还瞥了邱天一眼。她此刻心情得意——在食堂被徐洋打的那一巴掌,终于还回来了。
邱天瞬间明白了,这是刻意刁难!他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只能咬牙转身再想他法。
看人都走了,张老师马上拿起电话,“齐校……”
……
另一边,许湛抱着夏小棠刚出楼道,邱天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带着愤懑和无奈:“许老师,车…车没了!被周欣然借走了…”
许湛已经明白。他眼神骤然一沉,那股压抑的怒意瞬间冲破了冷静的外壳。
他知道周欣然不是好人,但没想到竟如此恶毒。
抱着夏小棠的手臂紧了紧,脚下步伐不停,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邱天,你立刻去校门口,想办法拦一辆出租车!”
邱天应声再次飞奔而去。
许湛不再多言,低头对怀里面色愈发苍白的夏小棠哑声道:“抱紧我。”
他抱稳她,再无迟疑,迈开长腿朝着学校门口的方向狂奔起来。
夏小棠只感觉风声在耳边呼啸,剧烈的颠簸中,男人胸膛传来的急促心跳和灼热体温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疼痛如同潮水般阵阵席卷,她无意识地蜷缩,手指死死攥住他胸前的衣料。
许湛咬紧牙关,额角青筋凸起,汗水迅速浸湿了衬衫的后背,呼吸变得粗重。
他知道从这里到医院距离不短,每一秒的延误都可能增加风险,他绝不能停。
夏小棠的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看着许湛紧绷的下颌线和额角不断滚落着汗珠。
可他抱着她的手臂却始终稳如磐石,没有丝毫放缓。
她看着他因极度透支而泛白的唇色,心头猛地一揪。
那些固执的抗拒、积压的怨怼,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无比渺小。
她不再犹豫,抬起虚软的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身体更紧地贴向他滚烫的胸膛。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的重量更妥帖地落在他臂弯里,也让他奔跑的负担减轻了些许。
许湛的呼吸微微一滞,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感受到颈窝绵软的呼吸。
他心中翻江倒海,加快脚步几乎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