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几乎是带着一身未消的燥热与心头难以言喻的躁动回到紫禁城的。
夜风拂面,非但没能吹散他体内翻腾的气血,反而将赫舍里府闺房中那旖旎缱绻、暗香浮动的气息,更深地烙印在了他的感官里。
舒云在他怀中颤抖的柔软,颈侧肌肤细腻滑凉的触感,耳畔那带着哭腔的、无力的抗拒,以及她最终闭眼时那长睫轻颤的脆弱与认命……一幕幕,如同最上等的迷香,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点燃的火焰非但没有因离开而熄灭,反而在寂静的宫道上愈烧愈旺。
他走得极快,玄色斗篷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梁九功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觉皇上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又隐隐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近乎焦灼的戾气。
踏入乾清宫西暖阁,熟悉的龙涎香气扑面而来,却丝毫未能抚平他心头的波澜。他一把扯下斗篷,随手掷给迎上来的小太监,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
殿内烛火通明,金碧辉煌,却空旷得让他觉得心头那股无名火无处发泄。
“皇上,您……”梁九功小心翼翼地开口,觑着玄烨的脸色,只见对方面沉如水,眼底却仿佛有暗流汹涌,唇线紧绷,显然心情极差。
玄烨没理会他,径直走到窗边,猛地推开雕花长窗。春夜的凉风涌入,吹动他额前的几缕发丝,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热。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似乎要穿透这重重宫阙,落回那个点亮了他心头之火的小院,那个让他失控又不得不强行克制的人儿身上。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看……是否要传敬事房……”梁九功硬着头皮,按照惯例上前请示。后宫嫔妃,雨露均沾,亦是帝王责任之一。
他话未说完,玄烨猛地转过身,眼神如冰刃般扫过来,吓得梁九功后半句话直接噎在了喉咙里。
“翻牌子?”玄烨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朕看你这奴才,是越发会当差了!”
梁九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奴才该死!奴才愚钝!请皇上恕罪!”他心中叫苦不迭,自己真是昏了头了!皇上刚从赫舍里夫人那儿回来,满心满眼恐怕都还是那位主儿,这会儿提翻牌子,不是往刀口上撞吗?
那赫舍里夫人是何等绝色,又是那般救驾的情分,皇上如今正新鲜热乎着,心里头、眼里头哪里还容得下旁人?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玄烨看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梁九功,胸中那股邪火却并未因斥责而消散,反而更加炽盛。
他知道梁九功只是按规矩办事,但他就是控制不住那股烦躁。
一想到要去碰那些脂粉堆里、心思各异的女人,他就觉得一阵反胃。她们或谄媚,或畏惧,或带着家族的算计,没有一个人,能像舒云那样,让他在愤怒、怜惜、渴望与一种近乎疼痛的珍惜中反复煎熬。
“滚出去!”他低喝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不耐。
“嗻!嗻!奴才这就滚!”梁九功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出了暖阁,直到退到殿外廊下,才敢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里头把敬事房那帮没眼力劲儿的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他算是看明白了,往后在皇上跟前,有关赫舍里夫人的事儿,那就是最紧要的头等大事,丝毫马虎不得。皇上这模样,分明是动了真格,陷进去了!
暖阁内,玄烨烦躁地踱步。体内那股躁动的火焰不仅没有平息,反而因为无人打扰,更加清晰地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走到书案前,想批阅奏章转移注意力,可朱笔提起,眼前浮现的却是舒云执拗推拒他时,那微微泛白的指尖;他走到书架前,想找本书静心,可指尖划过冰凉的书脊,触感却幻化成了她颈侧肌肤的滑腻……
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更加放肆的画面,若他方才没有停下……若他顺着那意乱情迷继续下去……她那双清冷的眸子会染上怎样的迷离色彩?那拒斥的呜咽是否会化作婉转的低吟?她那纤细的、在他掌下微微颤抖的腰肢,是否会被他牢牢扣住,再也无法逃离?绣架上的丝线会被碰乱吗?
“呃……”玄烨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喘,下腹绷紧得发痛。他不得不承认,他渴望她,渴望到骨头都在发痒。
不仅仅是帝王对美色的占有,更是一个强势的男人,对那个一次次挑起他情绪、让他怜惜又让他失控的女人,最原始、最直接的征服欲与占有欲。
他想要她,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她那颗看似柔顺、实则藏着倔强与清醒的心。
他要她在他身下彻底绽放,要她眼中心里,从此只印刻他一个人的身影。
这种强烈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牢笼的欲望,让他既兴奋又有些陌生的恐慌。
他自幼登基,习惯了掌控一切,情绪鲜少外露,更遑论如此被一个人牵动心神,甚至影响到生理如此剧烈的反应。
他走到铜盆前,用冰冷的清水狠狠扑了脸。刺骨的凉意暂时驱散了一些燥热,却无法浇灭心底那簇火苗。
“梁九功!”他扬声喊道。
一直守在殿外的梁九功立刻弓着身子进来:“奴才在。”
“坤栩宫,”玄烨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仔细听,仍能察觉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再催一催内务府,朕要他们半月之内,所有陈设布置,务必妥帖!”
梁九功心头一凛,半月?
这可比原定的工期又缩短了一半!但他不敢有丝毫异议,立刻应道:“嗻!奴才明日一早就去传旨,定让他们日夜赶工,绝不敢误了皇上大事!”
玄烨挥挥手,让他退下。
殿内再次只剩下他一人。
他走到龙榻边,和衣躺下。锦被柔软,却无法带来丝毫睡意。他睁着眼,望着帐顶繁复的蟠龙刺绣,鼻尖仿佛还萦绕着赫舍里府中,属于舒云的那缕淡淡的、混合了药香与女儿香的清冽气息。
他翻来覆去,身体的躁动与脑海中的绮念交织,如同最磨人的酷刑。
他知道,在真正将她名正言顺地拥入怀中、彻底占有之前,这种煎熬恐怕难以平息。
不知过了多久,在窗外隐约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时,玄烨才在极度疲惫与纷乱的思绪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梦中,那片南苑的枫林似乎变成了坤栩宫的内殿,红烛高燃,锦帐流苏。舒云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却不是新娘的吉服,而是更加妩媚动人的宫装,坐在床沿,低着头,露出那段他亲吻过的、白皙优美的脖颈。
他走过去,挑起她的下巴,她抬起眼,眸中水光潋滟,不再是抗拒,而是带着一丝羞怯与……引诱?
他俯身,吻住那肖想已久的唇瓣,比现实中更加深入,更加肆无忌惮。她嘤咛一声,柔软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脖颈……
梦,正酣。
而乾清宫外,月色清冷,漫长的春夜,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