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带着初春特有的、湿漉漉的凉意，透过寿康宫的雕花窗棂，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花草花果气息，本该是个慵懒闲适的早晨。
可惜，这份宁静被竹息姑姑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嗓音彻底搅散了。
乌雅刚慢悠悠地喝完最后一口牛乳燕窝羹，就见竹息从殿外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竹息脚步轻而快地走到乌雅榻前，微微躬身，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惊疑和八卦欲的神色，“出大事了！”
乌雅正抱着个软枕，试图在回笼觉和昨儿个刚送到的话本子《绝情女王俏郎君》之间挣扎。
闻言，她勉强掀开一只眼皮，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打扰的不爽：“……天塌了？还是宫外养的那群写手又卡文了？”
对她来说，这两件事的严重程度可能不相上下。
“都不是。”竹息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兮兮，“是咸福宫那位富察贵人！”
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昨儿夜里，富察贵人从宝华殿祈福回来，路上……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见主子反应平淡，竹息赶紧补充细节，力求营造恐怖氛围：“说是昨晚经过御花园西边那片僻静的回廊时……”
“听说当时阴风阵阵，富察贵人走着走着，就看见一个白影！”
“披头散发！没有脚！在宫墙上飘！还发出‘还我命来’的凄厉哭声！”
“富察贵人当场就吓晕过去了！抬回宫时脸都青了！”
“嗯？”乌雅提起了一点精神，将手中的抱枕往怀里拢了拢。
“太医去瞧了没？”
她对富察贵人的印象就是：家世不错，胆子贼小，脑子没有，存在感主要靠尖叫和晕倒刷屏。
“瞧了瞧了！”竹息猛点头，“太医诊了脉，说是惊吓过度，痰迷心窍，开了安神的方子，人还没醒利索呢！更邪门的是……”
竹息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连带着碎玉轩那位莞贵人，听说后半夜也惊悸不安，召了太医！”
“现在宫里都传遍了，说是……是刚没了的余氏，阴魂不散，回来索命了！”
“还说她怨气冲天，连无辜的富察贵人都遭此横祸，害了她的人肯定要遭受更狠的报复！”
竹息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乌雅心里的小人已经在拍桌狂笑：余莺儿索命？她要有这本事，早把华妃和甄嬛拖下水了！
这届Npc的剧本写得也太不走心了！不过……群众演员的恐慌情绪很到位嘛。
“呵，”乌雅轻笑一声，带着点洞悉一切的嘲讽，“索命？哀家看是有人心里有鬼，借机生事还差不多。”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皇后那边怎么说？”
“皇后娘娘已经晓谕六宫，”竹息连忙回禀，“说是宫中邪祟作乱，人心惶惶。”
“为安定人心，也为了超度亡魂平息怨气，特定于两日后的夜里，在宝华殿启建水路法会，广召僧众，诵经祈福，超度亡魂。”
“届时，后宫诸位娘娘小主都要前往诵经祈福。”
哦豁！后宫集体驱魔团建！乌雅眼睛瞬间亮了。这种大型吃瓜现场，怎么能少了哀家这个VIp观众？
“嗯，皇后思虑周全。”乌雅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邪祟之事，宁可信其有。”
她清了清嗓子，拿出太后的派头，“竹息，你去景仁宫传哀家的话，就说那水路法会，哀家也去。”
“哀家身为太后，理当为后宫安宁尽一份心力，也好生……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眼底闪过一抹只有自己懂的、等着看好戏的兴奋光芒。
竹息一愣：“主子，您也要去？那地方……”
“哀家身为太后，后宫不安，岂能置身事外？”
乌雅氏说得大义凛然，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前排围观嬛嬛导演的鬼片首映礼！还能近距离观察“目击证人”富察贵人的演技！值！
竹息不疑有他，只觉得太后娘娘果然慈悲为怀，心系后宫，连忙恭敬应下：“嗻，奴婢这就去回禀皇后娘娘。”
两日后，夜。
宝华殿内，灯火通明，香烛高燃，烟雾缭绕，庄严肃穆的佛像笼罩在一片朦胧昏黄的光晕里，向众生挥洒着祂的慈悲。
数十名披着袈裟的僧人分坐两侧，敲着木鱼，闭目合十，口中诵念的经文声嗡嗡嗡地汇成一片低沉而富有韵律的海洋，充满了整个庄严的大殿。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气息，混合着烛火燃烧的味道，熏得人昏昏欲睡。
殿内梵音阵阵，低沉悠远，本该是洗涤心灵的场景，却因六宫嫔妃散发的紧张和恐惧，显得格外压抑。
皇后乌拉那拉宜修端坐在大殿正前方最尊贵的位置，身着庄重的朝服，神情肃穆，双手合十，嘴唇无声翕动，显得无比虔诚。
下首两侧，后宫嫔妃依照位份高低跪坐在蒲团上。
华妃年世兰一身华贵的绛紫色宫装，跪在最前方，腰背挺得笔直，脸上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偶尔抬起眼皮扫视一下四周，眼神凌厉。
她身边的丽嫔死死攥着华妃的衣角，身子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齐妃、敬嫔、淳常在等人则显得安静许多。
甄嬛、沈眉庄、安陵容三人跪在一处，甄嬛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情绪。
沈眉庄面色端庄肃穆，虔诚的跪在佛像前祈福，指尖随着梵音一颗一颗地捻着佛珠。
安陵容则怯怯地缩着肩膀，显得格外紧张，身体微微绷着，似乎也惧怕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怨魂。
被重点“保护”的富察贵人，裹着厚厚的披风，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她跪在甄嬛身后一点的位置，整个人缩成一团，眼神惊恐地四处乱瞟，身体时不时地抖一下，仿佛那袅袅的香烟里随时会钻出余莺儿的鬼魂。
太后乌雅的位置在皇后身前一点，身下铺着厚厚的软垫。
她老人家倒是坐得挺稳，只是那眼皮子……实在是不太争气，开始有节奏地往下耷拉。
乌雅手里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眼神扫过下面一张张惊弓之鸟般的面孔，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内心弹幕刷屏：
【啧啧，这群众演员的惊恐表情，十分！富察贵人这‘吓掉魂’的演技，奥斯卡欠你个小金人！】
【华妃面上稳如老狗，不愧是将门虎女！】
【丽嫔快抖成帕金森了，不愧是全剧公认胆子最小的人之一！】
【嬛嬛啊嬛嬛，你这导演当得不错，氛围营造满分，就是这团队策划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下观众的观影体验？！】
【这经文比高数课还催眠！哀家当年期末考通宵都没这么困！】
【木鱼声咚咚咚……敲得哀家脑瓜子嗡嗡的，跟进了装修现场似的！】
【哀家这哪是来祈福的，分明是来参加集体坐牢体验营！】
【这次体验哀家给一星差评！不是差评一星，是系统最低只能打一星！不然哀家高低得整个负数出来！】
就在乌雅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这连绵不绝的“嗡嗡嗡”彻底拖入混沌深渊之际——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