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两点,一辆低调却处处透着奢华的黑色宾利慕尚准时停在了云清出租屋的楼下。引路的依旧是墨北辰那位精干寡言的助理凌风,态度恭敬却不多言。
车子穿过大半个城市,驶入了一片戒备森严、环境清幽至极的园林式建筑群——墨园。这里与其说是住宅,不如说是一座精心打造的私人园林,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布局暗合风水至理,灵气(相对外界而言)也浓郁不少,显然经过高人设计和常年蕴养。
凌风引着云清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临水而建的茶室。茶室四面皆是巨大的落地玻璃,外面是精心打理的枯山水庭院,意境幽远。
墨北辰已经等在茶室内。他今日未穿正装,一身深灰色的中式盘扣休闲服,少了几分商界的凌厉,多了几分闲适与古意,但通身的矜贵与冷峻气质却丝毫未减。他正坐在茶海前,动作娴熟地烹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过于锐利的轮廓,却让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雾气中显得更加难以捉摸。
“云小姐,请坐。”墨北辰没有起身,只是抬手示意对面的位置,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云清微微颔首,在他对面落座,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在了墨北辰身上。比起照片和昨晚的远观,此刻近距离感知,他周身那诡异能量场带来的压迫感更为清晰。那深灰色为底、缠绕暗金纹路的诅咒之力,如同活物般在他体内缓缓流动,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而那暗金纹路形成的守护屏障,也确实在顽强地抵御着外界的探查和一些更深层次的侵害。
“墨先生倒是好雅兴。”云清淡淡开口,目光扫过茶海上那套价值连城的紫砂茶具。
“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墨北辰将一杯冲泡好的茶汤推到云清面前,茶香清冽,“更何况,是等待能给我带来一线生机的人。”
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正题,目光沉静地看向云清:“云小姐昨晚手段通神,令人叹为观止。不知对于墨某这‘病’,可有看法?”
云清没有去碰那杯茶,她的指尖在空气中看似随意地划动,神识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墨北辰。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墨先生近日子时(晚11点-1点)前后,是否常感心脉处如有冰针刺扎,伴有短暂的心悸与幻听?午时(中午11点-1点)阳气最盛时,反而会觉得周身乏力,精神困顿?”
墨北辰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眸中瞬间掠过一丝极深的讶异。这些症状,是他最近几个月才出现的、最为隐秘的感受,连他最贴身的医生和之前请来的那些高人都未曾如此精准地道出!他们大多只能笼统地说他生机流逝,却无法 pinpoint 到具体时辰和如此细微的体感!
“不错。”墨北辰放下茶壶,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已然变得无比专注,“云小姐请继续。”
“此非寻常病痛,亦非普通邪祟缠身。”云清语气肯定,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而是一种极其古老、恶毒,并且与你的血脉本源深度绑定的——诅咒。”
“诅咒”二字从她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墨北辰瞳孔微缩,尽管早有猜测,但被如此直接地点破根源,心中仍是一凛。
“此咒阴损至极,”云清继续剖析,每一个字都敲在墨北辰的心上,“其核心并非单纯掠夺生机,而是以一种近乎‘寄生’的方式,缠绕于你的血脉传承之力上。它一方面汲取你的生命本源作为养料,另一方面,那暗金色的纹路,又形成了一种扭曲的‘保护’,防止被外力强行驱除,同时也……隔绝了某些可能对你更为不利的东西。”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墨北辰的灵魂:“下咒之人,手段高超,且对你,或者对你的家族,了解极深。此咒并非外力强加,更像是……源自血脉内部的某种‘约定’或者‘背叛’被扭曲、异化后形成的恶果。若我所料不差,墨先生家族之中,祖上应有人曾与某种强大的、非人的存在,立下过契约,而这诅咒,便是契约失控或被人恶意篡改后的反噬。”
这番话,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墨北辰一直以来对自身状况的认知!家族古老的秘密、那些语焉不详的记载、历代先人相似的早夭命运……许多零碎的线索在云清的推断下,似乎被串联了起来!她不仅看出了是诅咒,更是精准地点出了其与血脉、与古老契约的关联!这份眼力与见识,远超他之前接触过的所有人!
墨北辰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微微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云小姐……果然非凡。那……此咒,可能解?”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也是他付出巨大代价寻求答案的终极目的。
云清没有立刻回答能否解,她沉吟片刻,道:“此咒已与你性命交修,强行破解,无异于抽筋剥髓,凶险万分。当前首要,并非根治,而是‘安抚’与‘固本’。”
她看向凌风:“有纸笔吗?”
凌风立刻奉上早就准备好的顶级宣纸和一支狼毫小楷。
云清执笔,蘸墨,没有丝毫犹豫,落笔如行云流水,一行行娟秀中带着难以言喻风骨、甚至隐隐透出某种玄奥韵律的字迹,跃然纸上。她写的是一个药方,包含了十几种药材,其中几味如“百年石髓”、“地心玉液”等,皆是世间难寻的奇珍。
然而,当墨北辰的目光落在云清那手字上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身体猛地一震!原本沉稳如山岳的身形竟晃了一下,打翻了手边那杯未曾动过的茶水!昂贵的茶汤泼洒在名贵的地毯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云清笔下流淌出的字迹,瞳孔剧烈收缩,眸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仿佛看到了鬼神般的骇然!
那笔迹……那笔迹!!!
怎么可能?!!
这分明……分明就是他珍藏于密室深处、那幅由墨家世代供奉的祖师爷画像旁的题字——那位据说早已仙逝、神通广大、奠定了墨家千年基业的祖师爷的亲笔字迹!连最细微的笔画习惯、那股融入字里行间的独特神韵,都一模一样!!
他自幼临摹那幅字,早已将每一个笔画刻入灵魂深处,绝不可能认错!
可这……这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身上?!
云清察觉到他的异常,停笔,抬眼,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墨先生?”
墨北辰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惊涛骇浪,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但眼底那抹极致的震撼却久久无法散去。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尽量平稳地问道:“没……没事。只是……云小姐这手字,风骨非凡,不知师承何处?”
云清看了看自己写的药方,并未觉得有何特别,淡然道:“随手而写,并无师承。”
随手而写?! 墨北辰的心再次重重一跳。他死死地盯着云清,仿佛要透过她平静的外表,看穿她灵魂深处隐藏的秘密。
这个云清……究竟是谁?!
她与墨家那位神秘的祖师爷,到底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