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陈府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着陈珪苍老而布满皱纹的脸,以及陈登那年轻却沉稳的面容。
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息,仿佛能拧出水来。
案几上,摆放着两封截然不同的信笺。
一封来自许都,措辞恭敬,却暗藏机锋,来自曹操的密使;
另一封,则来自颍川,笔迹洒脱不羁,是郭嘉以个人名义写来的“问候”信,谈天说地,论及农桑水利,唯独在结尾,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陈登对时局的看法。
“元龙,曹孟德许你徐州牧,世袭罔替,更允诺举荐你入朝为九卿……条件不可谓不丰厚。”
陈珪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手指轻轻敲击着曹操的信,
“而荀文渊那边,只派了郭奉孝写了一封不痛不痒的信,外加……臧宣高的三千泰山兵,已经到了城外三十里。”
陈登沉默着,目光在两封信之间游移。
他身形修长,面容儒雅,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如湖海,仿佛能容纳万物,又能洞察幽微。
他周身隐隐有文气流转,那是立言境文修特有的气息,与大地隐隐共鸣。
“父亲,”
陈登缓缓开口,声音平静,
“曹操,虎狼也。其志在吞并天下,岂会真心容我陈家独霸徐州?所谓徐州牧,不过是驱虎吞狼的诱饵,待我等与荀衍拼个你死我活,他便可坐收渔利。”
“且观其麾下,宗族将领众多,夏侯、曹氏子弟遍布要职,我等外姓,即便一时得势,终究是外人。”
他拿起郭嘉的信,指尖拂过那看似随意的字句:
“而荀文渊……此人短短数年间,据豫州,占洛阳,平淮南,定青州,其势如星火燎原,不可阻挡。”
“郭奉孝此信,看似闲聊,实则是在问我陈家之心。城外泰山兵,是威慑,亦是提醒——提醒我们,谁才是徐州真正的主人,谁又有能力庇护徐州。”
陈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那你之意是?”
陈登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北方颍川的方向,他的“湖海文心”似乎能感受到那片土地上传来的蓬勃朝气与煌煌气运。
“父亲,天下大势,已渐分明。袁绍虽强,偏安河北,内部倾轧;曹操虽奸,困守兖州,四面皆敌;唯有荀文渊,据中原腹地,民心归附,文武鼎盛,更有……人道气运加持。此真命之主也!”
他转身,目光坚定:
“我陈家欲保百年基业,唯有依附真龙!曹操之约,是鸩酒;荀衍之威,才是正道!”
“即便暂时屈居臧霸之下,以荀文渊之胸襟气度,只要我等展露价值,何愁没有出头之日?况且,治理地方,造福百姓,本就是我辈之愿,荀衍麾下政通人和,正合我志!”
陈珪看着儿子,良久,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吾儿见识,已远超为父。既如此,便依你之意。只是……曹操使者那边,以及城外的泰山兵,当如何处置?”
陈登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曹操使者?自然是‘礼送’出境,并将此事,连同曹操的许诺,原原本本,禀报镇东将军!至于臧霸将军的兵……那是友军协防,我等自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
数日后,颍川镇东将军府。
荀衍看着手中由陈登亲笔书写、由臧霸加急送来的密信,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信中,陈登将曹操如何秘密遣使、如何许以高官厚禄、自己与父亲如何虚与委蛇、最终如何决定效忠的过程,原原本本,坦诚相告,言辞恳切,并附上了曹操密使带来的条件副本作为投名状。
“好!好一个陈元龙!识时务,知进退,更有担当!”
荀衍将信传给郭嘉、贾诩等人观看,
“曹操这记暗棋,算是彻底落空了!”
郭嘉看完信,嘿嘿一笑:
“陈元龙此举,不仅表了忠心,更是将了曹操一军。曹操此番偷鸡不成蚀把米,怕是要气得跳脚了。”
贾诩阴沉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陈登其人心思缜密,既能治理地方,又通军略,更难得的是这份决断力。主公,此人可大用。”
“自然要大用。”荀衍点头,
“即刻传令,嘉奖陈珪、陈登父子忠义,陈登仍领广陵太守,加秩中二千石,赐金帛、灵丹以示恩宠。并明发告示,斥责曹操离间臣属,其心可诛!”
处理完徐州之事,荀衍心情大好,正欲与几位谋士商议下一步方略,忽然心有所感,目光投向府邸深处,那座被划为客院、安置公孙宝月姐弟的区域。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股极其精纯、凛冽的寒意,如同沉睡的冰龙苏醒,骤然从那客院中爆发出来!
刹那间,小半个颍川城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天空中甚至飘起了细碎的、不合时节的冰晶!
“这是……玄冰灵体失控?”
荀衍脸色微变,身形一动,已如清风般消失在原地。
郭嘉、贾诩对视一眼,也立刻跟上。
客院之外,已聚集了不少人。
赵云、夏侯兰闻讯赶来,面色凝重。
荀彧、陈群等文修也已赶到,试图以文心之力安抚那暴走的寒气。
但那寒意本质极高,他们的文气靠近便被冻结、驱散,难以深入。
院落之中,已是一片冰封世界。
假山、树木、廊柱皆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坚冰。
寒气刺骨,修为稍低者根本无法靠近。
冰封的核心,正是公孙宝月的房间。
房门紧闭,但恐怖的寒气正不断从门缝、窗隙中汹涌而出。
隐约可以听到屋内传来公孙宝月痛苦而压抑的呻吟声。
“小姐!”
夏侯兰心急如焚,便要强行冲进去,却被赵云一把拉住。
“师弟不可!这寒气非同小可,贸然闯入,恐伤及自身,也可能加剧公孙小姐的危机!”
赵云沉声道,他能感觉到那寒气中蕴含的力量,足以冻结罡气,损伤经脉。
就在这时,荀衍到了。
他挥手让众人退开些许,独自走到院中,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眉头微蹙。
【洞虚之眼】开启,他能清晰地“看”到,屋内公孙宝月蜷缩在地,周身被失控的冰蓝色能量包裹。
她的玄冰灵体似乎因为某种原因被提前引动,而她自身根本无法驾驭这股力量,导致能量反噬,危在旦夕!
“主公,此寒气极烈,强行压制恐有不妥……”
荀彧担忧道。
荀衍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昊天真经》缓缓运转,混沌色的昊天罡元流淌周身,将那侵袭的寒意隔绝在外。
同时,他识海中的传国玉玺微微震动,一股温润浩大、统御八荒的人皇气息弥漫开来。
并非强行对抗那玄冰之力,而是如同温暖的阳光,试图抚平那暴戾的冰寒。
他一步步走向那被冰封的房门,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坚冰便悄然融化几分,留下清晰的脚印。
那并非以力破法,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包容与引导。
“公孙小姐,稳住心神!意守丹田!相信我!”
荀衍的声音平和而坚定,透过厚重的冰层,清晰地传入屋内。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或许是感受到了那独特的人皇气息,屋内狂暴的寒气微微一滞。
荀衍伸出手掌,轻轻按在那被厚厚冰层覆盖的门板上。
他没有动用蛮力,而是将自身的昊天罡元与人皇气运,化作一股暖流,如同春风化雨,缓缓注入冰层之中。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坚硬无比、仿佛万载玄冰的门板,在接触到荀衍的力量后,竟如同遇到克星一般,迅速消融。
不是碎裂,而是化作精纯的冰属灵气,一部分被荀衍的昊天罡元吸收转化,另一部分则被他引导着,温和地回流到屋内公孙宝月的体内。
这个过程看似缓慢,实则只在几个呼吸之间。
“咔嚓……”
门上的冰层彻底消散,房门无声洞开。
众人屏息望去。
只见屋内,公孙宝月瘫坐在地,脸色苍白如雪,浑身仿佛虚脱,但周身那失控的冰蓝色能量已经平息下去,只是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惊人的寒意。
她怀中紧紧抱着吓得小脸煞白的公孙续。
看到荀衍进来,公孙宝月抬起眼帘,那双原本清冷的眸子此刻充满了后怕、迷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荀衍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温和地看着她:
“没事了,灵体初醒,力量失控是常事。日后需寻合适的功法引导,方能驾驭这股力量。”
他伸出手,指尖萦绕着一丝混沌色的罡元,轻轻点向公孙宝月的眉心,欲助她稳定体内残存的紊乱气息。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公孙宝月光洁的额头时,异变再生!
一道漆黑如墨、快如鬼魅的阴影,仿佛从墙壁的阴影中直接渗透而出,携带着一股阴冷、死寂、充满毁灭气息的凌厉劲风,直刺荀衍的后心!
这一击,时机刁钻到了极点,正是荀衍心神专注于安抚公孙宝月,自身气息最为平和的刹那!
而且这攻击中蕴含的力量,赫然达到了神勇境中期,更带着一种腐蚀罡气、湮灭生机的恐怖特性!
“主公小心!”
“有刺客!”
赵云、夏侯兰等人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已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荀衍仿佛背后长眼,按向公孙宝月眉心的手指方向不变,另一只负在身后的手却如同早有预料般,并指如剑,看也不看地向后点出!
指尖之上,一点混沌初开、仿佛能镇压万法的剑意凝聚——正是太初剑气!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让所有人灵魂都为之一颤的脆响!
那道凌厉无比的漆黑阴影,撞在荀衍的指尖,竟如同撞上了亘古不移的磐石,瞬间崩碎!
偷袭者似乎发出一声闷哼,身形在阴影中一阵扭曲,便要再次隐匿。
“藏头露尾的鼠辈!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荀衍霍然转身,眼中寒光爆射,一直被温和气息掩盖的神勇境巅峰武胆气血与立言境巅峰文心之力轰然爆发!
煌天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剑身龙纹流转,一道横贯庭院的璀璨剑光,带着煌煌天威与肃清寰宇的意志,瞬间照亮了所有阴暗角落!
“皇极镇世!”
人皇法相虚影在其身后一闪而逝,强大的领域之力瞬间笼罩整个院落,那试图隐匿的刺客身形顿时一滞,如同陷入泥沼!
“保护主公!”
赵云龙胆枪一挺,银龙法相咆哮!
夏侯兰长枪如火,燎原之势顿起!
典韦、许褚的怒吼声也从府外传来!
那刺客见行迹败露,领域压制,知道事不可为,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黑血,身形竟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化作一滩阴影,就要渗入地底!
“想走?!”
荀衍冷哼一声,煌天剑剑尖向下,轻轻一跺!
“嗡——!”
一道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蕴含着一丝“镇”字法则的真意!
那滩蠕动的阴影仿佛被无形的巨山压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最终砰然炸开,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消散。
只在地面上留下一小片焦黑的痕迹和一股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
刺客,虽未生擒,却被当场格杀,形神俱灭!
庭院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谁能想到,在镇东将军府的核心区域,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有如此可怕的刺客潜入,发动了这近乎必杀的一击!
荀衍收剑而立,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了一眼地面上残留的邪异气息,又看了看屋内惊魂未定的公孙宝月姐弟,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魔宗的气息……而且,是冲着我来的。”
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安稳地整合内部,更不想看到……这位玄冰灵体的小姐,安稳成长起来。”
“文和,”他看向贾诩,
“彻查!就算把颍川翻过来,也要把这只老鼠进来的洞,给我找出来!”
“奉孝,加强府内及重要人物周边的防护阵法,尤其是……公孙小姐这里。”
夜色深沉,方才的惊雷乍现,却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或许即将来临。
这看似稳固的颍川,暗地里,不知还隐藏着多少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