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近南话音未落,数名忠于他的郑氏将领已然拔刀在手,如狼似虎般扑向那些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冯锡范党羽。
“拿下!”
一声断喝,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甲士,此刻如同待宰的羔羊,哪里还有半分反抗的勇气?
“噗通!噗通!”
兵刃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冯锡范的心腹党羽,转眼间便被尽数制服,捆了个结结实实。
大厅之内,形势瞬间逆转!
冯锡范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阴谋,在朱镇那匪夷所思的手段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如同土鸡瓦狗般被轻易瓦解,心中充满了无边的绝望与……浓浓的不甘!
“朱镇!陈近南!”他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嘶声咆哮,“你们……你们不得好死!王爷……王爷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依旧不肯相信,郑经会真的醒来,或者说,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朱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摇了摇头,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缓步走到冯锡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冯锡范,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吗?”
“本王倒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你那好徒儿的骨头硬!”
说罢,他目光转向那早已吓得瘫软如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郑克爽。
“郑克爽,”朱镇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郑克爽的心头,“你父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我……我……”郑克爽闻言,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地磕头,如同捣蒜一般。
“是……是冯锡范!都是冯锡范逼我的!”他涕泪横流,指着冯锡范,尖声叫道,“他说……他说只要我听他的话,就能当上延平郡王!他说父王……父王偏袒大哥,日后绝不会将王位传给我!”
“他还说……还说朱王爷您和陈军师,是来夺台湾基业的!若不先下手为强,我郑家……就要完了!”
“所以……所以我才……我才一时糊涂,铸下大错!求朱王爷饶命!求陈军师饶命啊!”
这番话,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得一干二净,活脱脱一个被人蒙蔽,身不由己的可怜虫形象。
冯锡范听着郑克爽这番卖师求生的无耻言论,气得浑身发抖,险些当场吐血。
“郑克爽!你这无耻小人!”他指着郑克爽,破口大骂,“若非老夫这些年为你铺路搭桥,你焉有今日?!如今大难临头,你竟敢……竟敢反咬老夫一口!”
“我……我没有!是你!都是你逼我的!”郑克爽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尖叫起来,与冯锡范当堂对骂,丑态百出。
那些原本还对冯锡范抱有几分同情的郑氏官员,此刻看着这师徒反目,狗咬狗一嘴毛的闹剧,皆是面露鄙夷,心中暗道:活该!
郑经此刻已在陈近南的搀扶下,勉强坐回了王座之上。
他看着眼前这丑陋的一幕,听着郑克爽那不堪入耳的狡辩,以及冯锡范那气急败坏的咒骂,一张脸早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愚蠢、懦弱、还野心勃勃的逆子?!
又怎么会……如此信任冯锡范这等狼子野心的奸贼?!
“够了!”郑经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喝止了二人的争吵。
他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郑克爽,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克塽,你可知罪?!”
郑克爽被郑经这充满杀意的眼神看得浑身一颤,再也不敢狡辩,只是不住地磕头,哀嚎道:“父王饶命!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求父王看在……看在祖母的份上,饶儿臣一命吧!”
他知道,眼下唯一能救他的,只有他那位平日里最疼爱他的祖母——董国太了。
郑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
弑父夺位,此乃天下间最大的不孝与大逆!
按律当……凌迟处死!
但,郑克爽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来人!”郑经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痛楚,声音嘶哑地说道,“将这逆子……暂且押下,听候发落!”
“至于冯锡范……”他目光转向冯锡范,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杀意与厌恶,“谋害本藩,意图篡位,罪无可赦!即刻……押赴刑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是!”几名郑氏将领齐声应诺,上前便要将冯锡范拖出去。
“哈哈哈!郑经!你这昏君!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高枕无忧了吗?!”冯锡范见大势已去,索性破罐子破摔,仰天狂笑起来,状若疯魔。
“我告诉你!这台湾……迟早要完在你们这些无能之辈手中!”
“朱镇!陈近南!你们也别得意!”
他话音未落,已被几名如狼似虎的甲士死死按住,堵住了嘴巴,拖了出去。
大厅之内,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是那股压抑而沉重的气氛,却更加浓烈了几分。
就在此时,一个苍老而焦急的声音,从大厅之外传来。
“王爷!王爷!手下留情啊!”
只见一名身着锦服,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在几名宫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正是延平郡王的母亲,郑克爽的亲祖母——董国太!
董国太一进大厅,便看到了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郑克爽,以及端坐于王座之上,脸色铁青的郑经。
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噗通一声便跪倒在郑经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哭嚎起来:“经儿啊!你可千万不能糊涂啊!”
“克塽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他定然是受了奸人蒙蔽,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啊!”
“求你看在娘的份上,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他一条小命吧!娘……娘给你磕头了!”
说罢,便真的要对着郑经磕起头来。
郑经见状,心中更是痛苦万分,连忙上前扶起董国太,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娘!您……您这是做什么?”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郑克爽他……他犯下的,是弑父夺位的滔天大罪!若不严惩,国法何在?家规何存?日后……本藩还如何统领这台湾上下?!”
“国法家规,难道就比你儿子的性命还重要吗?!”董国太闻言,更是悲痛欲绝,指着郑经,哭骂道,“他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
“娘!”郑经也是虎目含泪,心中如同刀割一般,“非是儿臣心狠!实乃……实乃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啊!”
“我不管!我不管!”董国太如同一个失去理智的泼妇一般,撒起泼来,“今日,你若敢动克塽一根汗毛,我……我便死在你面前!”
说罢,竟真的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便要朝着自己的脖子刺去!
“娘!不可!”郑经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夺下金簪。
大厅之内,一片混乱。
朱镇与陈近南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这董国太,显然是溺爱郑克爽到了极点,为了保住孙子的性命,竟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郑经夹在国法与母爱之间,左右为难,痛苦不堪。
“罢了……”良久,郑经才颓然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