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安儿和闻讯从后厨出来的隋母仔细地打量着她。
只见她虽然衣衫破旧,但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连鞋边都刷得不见泥点,露出的手指甲缝里也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垢。
这个细节让隋母心中暗暗点了点头。
隋母率先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审视:“刁娘子,周娘子应该跟你说了吧?我们这想找的是个送饭的伙计。”
“这活儿可不轻松,每天要挑着几十斤重的饭食担子,走街串巷,风吹日晒,还得记清楚哪家要什么、送哪里,不能出错。你能吃得下这苦吗?”
刁秀英闻言,立刻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急切的渴望,连忙保证道:
“能!我能!老夫人,东家娘子,我打从会走路就开始帮家里干活,挑水、挑土、挑粪、挑粮,什么都干过,有的是力气,我不怕累!求求您们给我个机会,我一定好好干,绝不会偷懒出错!”
她越说越激动,竟扑通一声朝着隋母跪了下去,声音带上了哭腔:
“求求您收下我吧,我要是再找不到活干,明年……明年还不上那五两银子,他们真会把我活活打死的!求求您了!”
隋安儿看得心酸不已,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温声安慰道:“快别这样,快起来说话。有什么难处,咱们慢慢商量。”
隋母虽然心里也同情,但生意场上不能光讲心软,她硬起心肠,扮演着“红脸”的角色,语气保持着一份冷静:
“刁娘子,你的难处我们知道了。但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开门挣钱,不是开善堂的。不是谁可怜,谁就能来这干活。最终还得看活儿干得怎么样。”
她略一思索,提出了一个方案:“这样吧,你也别急着说死话。你先试着做两天,看看顺不顺手,我们也看看合不合适。”
“试工期间,管你两顿饭。要是你觉得能干,我们也觉得你行,你就留下。要是觉得不行,干不了,我们也绝不亏待你,会给你点钱当作这两天的试工费。你看怎么样?”
刁秀英一听有机会,哪里还会说不,赶紧千恩万谢地应下,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干。
事不宜迟,隋安儿立刻拿出秦阳记包月饭的那本册子,带着刁秀英出了门,沿着食肆周围的街巷,一家一家地认门。
她仔细地告诉刁秀英,哪家铺子订了几人份的饭,掌柜的姓什么,有什么忌口;哪家是要求早上送早餐的,哪家是晚上送晚餐的;哪些铺子连在一起,哪些需要拐进小巷……
走完一圈回来,隋安儿问她:“怎么样?大概记住了多少?”
刁秀英显得有些紧张,脸涨得通红,小声恳求道:
“东家娘子,我……我脑子笨,怕记岔了,能不能……能不能劳您驾,再带我走一遍?我这次一定用心记牢。”
隋安儿见她态度诚恳,便点头应下,又不厌其烦地带着她重走了一遍,这次讲解得更慢更细致。
到了晚饭时分,秦阳将包月客人的饭菜准备妥当,和汤一起装进干净的带盖竹筐里。
刁秀英熟练地用扁担挑起沉甸甸的担子,试了试重量,稳稳地扛在了肩上。
这次仍是隋安儿跟着她去,但隋安儿事先说好,只在旁边看着,不吭声、不指点,全凭刁秀英自己应对。
刁秀英最开始明显有些紧张,送到头几家时,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递送饭菜时手也有些抖。
但她越送越顺,态度谦卑有礼,记忆力也好,竟真的一家都没错漏,将饭菜准确送达。
送完晚餐,她又主动拉着隋安儿去认了那些只需要中午送饭的店铺位置,一一指给隋安儿看,证明自己确实记下了。
隋安儿见她虽然紧张,但做事认真靠谱,心里便也放心了大半。
第二天的饭食配送,隋安儿便放手让刁秀英自己一人去了。
她悄悄跟在后面观察了一段,见其虽然忙碌,却有条不紊,和各家掌柜的交接也渐渐自如起来,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于是,晚饭后,隋安儿便正式告诉刁秀英,她被录用了。
考虑到她只负责送饭,工作时间和强度相比拉则要灵活轻松一些,工钱定为一天二十文,同样管早晚两顿饭。
工作时间也相对固定:早上需要在午时之前将午餐送达各户,晚上则需要在酉时之前将晚餐送达。
刁秀英对这个安排感激涕零,一天二十文,一个月就是六百文,这比她预想的要好太多了,她千恩万谢地接下了活儿。
熟悉了几天后,刁秀英对路线和客户愈发熟悉,手脚也越来越麻利,早晚两次送饭,总共花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全部搞定,而且从未出错。
这样,她一天中就剩下大把的空闲时间,还可以再去接些其他的零工活计,争取早日还清那压得她喘不过气的五两银债。
这天下午,食肆里的客人渐渐稀疏,秦阳正和隋安儿一起清点着剩下的食材,商量着晚上的菜色。
王掌柜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笑着招呼:
“秦阳,忙着呢?”
秦阳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去:
“王大哥,你怎么得空过来了?快请坐,拉则,给王掌柜沏壶好茶来。”
“不必客气,说点正事就走。”王掌柜摆摆手,示意秦阳到一旁安静些的角落说话。
两人坐下后,王掌柜压低了些声音,开门见山道:
“老弟,我给你送一桩生意来了,就看你能不能接得下。”
“哦?大哥介绍的必定是好生意,你说。”秦阳洗耳恭听。
“是这么回事,”王掌柜用手轻轻敲了敲桌面。
“托孙大人的福,今年这修葺官道的徭役,咱们两家不在征发之列,省下了一大笔免役钱,这你是知道的。”
秦阳点头,心中对孙知府确实充满感激。
“眼下这徭役是征发上去了,三四百号役夫呢。”王掌柜继续说道:
“可问题也跟着来了。原本按老规矩,挑了十几个役夫自个儿垒灶做饭,结果呢?嘿,那饭做得简直没法入口。”
“豆子都没煮烂,半生不熟,硬得硌牙,吃倒了好几个,上吐下泻,耽误工期不说,万一闹出人命,孙大人脸上也无光啊。”
“孙大人发了火,拍板决定,这伙食不能再让役夫自己瞎折腾了,得让城里靠谱的食肆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