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已经看到这支簪子簪在秦熙乌黑浓密的发髻间,随着她低头翻阅书卷、或是抬头讲解诗文时,那竹叶在她发间微微颤动的模样。
定然美得不可方物,将她的书卷气与灵秀衬托得淋漓尽致。
“这簪子……多少银钱?”
赵文启摩挲着玉竹簪身,越看越爱,心中已认定此物与秦熙是绝配。
小二观察着他的神色,报出一个价格:
“官人,这支金镶玉竹节簪,用料做工都是顶好的,只需五十两银子。”
若是平日,听到五十两这个数字,赵文启定然会觉得是天价,想都不敢想。
但此刻,他被那美好的想象冲昏了头脑,只觉得若能博秦熙一笑,五十两也值了!他甚至觉得,比起秦熙,这价格还算“划算”。
“包起来!”
他不再犹豫,也不还价,直接对小二说道。
“我现在回家取银票,你务必替我留好,我速去速回!”
小二看着这个连价都不还的“大傻子”,心中乐开了花,连声应承:
“官人放心!小人一定给您保管好!恭候您大驾!”
赵文启生怕迟则生变,一路小跑着回家,翻出藏好的银票,又一路小跑着回到首饰铺,气喘吁吁地将五十两银票交到小二手中,换回了那个装着玉簪的精致木盒。
他将木盒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仿佛揣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走了几步,又担心路上颠簸把盒子磕了碰了,或是被人偷了去,索性又调头跑回家,将木盒与他那装着全部家当的匣子放在一处,锁好,这才觉得安心。
这一通来回奔跑,等他再次出门时,天色已经不早。
他心中焦急,又是一路狂奔赶到学堂。
秦熙正站在学堂门口,微笑着迎接陆续到来的孩子们,晨光洒在她素雅的衣裙上,宁静美好。
她看见赵文启满头大汗、扶着门框大口喘气的狼狈模样,不禁有些诧异,关切地问道:
“赵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何事如此匆忙?”
赵文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剧烈起伏,看见秦熙关切的眼神,更是心跳如鼓,想要赶紧平复呼吸,好好说句话。
但他目光一触及秦熙,便不由自主地移向她乌黑的发髻,只见那里简单地束着一支毫无雕饰的木簪,朴素至极。
他心中暗想:等日后,她戴上那支玉竹簪,定然更加好看……
想着想着,竟忘了回答,只顾看着秦熙,咧开嘴“嘿嘿”地傻笑起来。
秦熙看着他这副满头大汗衣衫微乱,还对着自己傻笑的模样,先是一愣。
随即也被他这憨态逗得忍俊不禁,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
“真是个呆子。”
便也不再理会他,转身款款走进学堂,继续去照料孩子们了。
赵文启眼睁睁看着秦熙离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在她面前出了丑犯了傻。
他懊恼得无以复加,气得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低声骂道:“没出息。”
他正懊恼间,忽然感觉自己的裤腿被什么扯了扯。
他低头一看,只见以秦瑶为首的四个小萝卜头不知何时围了过来,四双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尤其是他刚刚“自残”的那只手。
秦瑶仰着小脸,不明所以地看着赵文启莫名其妙的举动,她伸出小手,示意赵文启低下头。
赵文启不明所以,依言弯下腰。
秦瑶便装模作样地踮起脚,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随即学着秦玥看病的样子,皱着眉头,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说道:
“赵夫子,你这也没发烧啊?怎么看着像是傻了?”
她身后的安禾、小宝和阿佧也立刻有样学样,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齐齐对着赵文启摇头叹气,异口同声地附和:
“就是就是,傻了吧唧的!”
被四个小豆丁如此直白地诊断为傻了,赵文启顿时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再也无颜面对孩子们纯洁的目光,捂着发烫的脸,几乎是落荒而逃,冲进了学堂。
到了下午散学时分,秦玥从医馆正门溜达过来,准备接那四个玩野了的小家伙回家。
刚走到学堂门口,就被好几个准备回家的孩子围住了,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带着关切和传播八卦的兴奋告诉她:
“秦郎中,你快去看看赵夫子吧。”
“对啊对啊,秦瑶和安禾说赵夫子傻了。”
“不止呢!小宝和阿佧说,他们亲眼看见赵夫子早上在学堂门口发疯,自己抽自己大嘴巴子,都把嘴巴打出血了。”
“是啊是啊,流了好多血呢!可吓人了!”
秦玥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了。
早上刘昌才说了赵文启对熙姐姐的心思,这要是因为紧张或者受刺激,突然精神失常,发起疯来,那可如何是好?
熙姐姐那边……她不敢细想,赶紧谢过孩子们,加快脚步就往学堂里走。
刚走到学堂院门口,却见赵文启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正一如既往地耐心叮嘱放学的孩子们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和颜悦色,语气正常。
秦玥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他,见他面色如常,嘴唇完好,脸上也没有任何红肿或巴掌印,这才松了口气。
明白定是那四个小家伙造谣生事。
赵文启一回头,看见秦玥站在不远处,目光炯炯地上下打量自己,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毛,哆嗦着问:
“秦……秦郎中,您这是……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秦玥走上前,有些无奈地笑道:“我刚在门口,听见好几个孩子跟我说你疯了,在学堂门口自残,还把嘴打出血了。吓了我一跳,赶紧过来看看。”
赵文启一听,脸瞬间又红了,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赶紧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学生们都已散去,周围没有旁人,这才压低声音,臊眉耷眼地把早上自己在秦熙面前出糗,以及后来被四个小娃娃“围观诊断”的窘迫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秦玥听完,心道这虽不完全算秦瑶等人造谣,但添油加醋是躲不了了。
她看着赵文启这副恨不得当场刨个坑把自己埋了的尴尬模样,只觉得好笑极了,但终究心一软,决定不再落井下石打趣他。
她只问了句秦瑶她们在哪儿,得到在后院玩的回答后,便告辞往学堂后院走去。
谁知刚拐过墙角,就看见秦熙正倚在墙边,显然是将刚才她和赵文启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此刻,秦熙正笑得弯下了腰,肩膀不住抖动,显然是忍俊不禁,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