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房区外围的荒野如同巨大的坟场,死寂被一辆咆哮的钢铁怪兽彻底撕裂。缴获的日军九四式六轮卡车如同醉酒的蛮牛,在积雪覆盖的冻土上疯狂蹦跳、嘶吼!引擎的哀鸣和底盘刮擦冻土的刺耳噪音是这片死寂雪原上唯一的战歌。车尾卷起的雪雾如同苍白的鬼魂,在惨淡的月光下紧紧尾随。
驾驶室内,陈铁柱如同钢浇铁铸的雕像,纹丝不动地钉在驾驶座上。布满血污和冰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两簇足以焚毁一切阻碍的、近乎疯狂的火焰!方向盘在他骨节暴突、青筋虬结的双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方向盘剧烈抖动,撞击着他手背上被铁门割裂的伤口,鲜血混合着汗水和油污不断渗出,黏腻而灼痛。剧痛如同电流,却只能让他的神经更加紧绷,操控卡车的动作反而在极致的压力下显露出一种近乎本能的、野兽般的精准!挡风玻璃早已粉碎,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如同亿万冰针,狠狠抽打在他脸上,却无法熄灭他眼底那唯一的焦点——三十里铺,废弃的铁路机修厂!那是唯一的生门!
“柱子哥!小心前面冰沟!” 车厢后部,栓子惊恐的嘶吼穿透引擎的咆哮和狂风的呜咽传来! 陈铁柱瞳孔骤然紧缩!前方雪幕下,一道被积雪半掩的、深达数米的冻土沟壑如同巨兽咧开的狰狞大口!此时转向或刹车都已不及! “抓稳!!!” 陈铁柱的怒吼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炸响在狂风中!他非但没有刹车,反而猛地将油门一踩到底!卡车发出一声濒死般的巨大轰鸣,引擎转速瞬间爆表!同时,他双臂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将方向盘猛地向左打死到底! 轰隆!!!
卡车庞大的车身带着一往无前的狂暴气势,右侧两组车轮狠狠撞上冰沟边缘隆起的冻土硬埂!剧烈的倾斜让车身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整个世界仿佛瞬间翻转!车厢内所有未固定的物体包括人,都如同被抛起的石子般甩向左侧! “啊——!” 苏婉婷的尖叫被淹没在金属的哀鸣中。
“稳住!” 穿山甲怒吼,死死抓住车厢壁的铆钉,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拽住绑着武田的绳索!
赵大山和另一个战士则用身体死死顶住堆放弹药箱的角落,阻止它们翻滚造成二次伤害! 驾驶室内,陈铁柱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劲竹,腰腹核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双脚死死抵住踏板,后背紧贴座椅,硬生生扛住了这足以将人甩飞的恐怖横向G力!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双手如同焊死在方向盘上,在车身即将彻底失衡翻滚的刹那,又猛地将方向盘向右回打! 吱嘎——砰!
卡车右侧车轮借着硬埂的支撑和巨大的离心力,竟硬生生凌空侧滑了小半圈!左侧车轮狠狠砸回沟壑另一侧边缘的冻土上!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整辆卡车如同完成了一次死亡轮舞,带着令人窒息的烟尘和雪浪,竟然奇迹般地重新四轮着地,冲出了冰沟!只是车尾在着陆时重重顿了一下,后挡板被震飞出去!
“操!柱子兄弟!你他娘的是神啊!” 赵大山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雪沫,心有余悸地吼道,语气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震撼和发自肺腑的敬佩。 车厢内一片狼藉,但万幸无人被甩出或重伤。被甩得七荤八素、脸上多了几道擦伤的武田信介,蜷缩在角落里,看着陈铁柱在驾驶室那如同魔神般操控一切的背影,眼中最后一丝掌控全局的傲慢彻底被一种深沉的恐惧取代。这个男人,是在用意志和生命驾驭钢铁!
车厢中央,厚厚的日军军毯上。许明夏的身体在刚才的死亡颠簸中被苏婉婷和栓子用身体死死护住,但剧烈的震荡依旧让她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微弱呻吟。她苍白的脸颊痛苦地皱起,尚未愈合的左腿伤口处,暗红的血渍迅速在厚厚的绷带上洇开扩大!更可怕的是,右肩胛骨下方那个乌黑的佐藤毒掌印,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周围的皮肤瞬间变得更加青紫,一丝肉眼可见的、带着阴寒气息的黑线顺着肩颈的脉络向上蔓延了一小截! “老钟叔!明夏姐!” 苏婉婷带着哭腔惊呼。 老钟半跪在剧烈摇晃的车厢地板上,脸色凝重如铁。他布满冻疮和老茧的双手在颠簸中却异常稳定,如同磐石!他迅速解开许明夏左腿伤口的绷带——狰狞的创面缝合线多处崩裂,血肉模糊,脓血混合着组织液渗出!冻伤坏死的边缘皮肤青紫得可怕!而右肩的毒掌印,黑气缭绕,寒意逼人! “外伤崩裂!毒气攻心!” 老钟的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凝重和一丝决绝!他猛地抬头看向驾驶室方向,仿佛能穿透隔板看到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柱子!给我一分钟!稳住车子!必须立刻处理毒伤!不然神仙难救!” 轰轰轰——!
哒哒哒哒——!
话音未落!卡车后方猛地响起豆战车(94式坦克)的引擎咆哮和密集的机枪扫射声!灼热的子弹如同泼水般打在车尾和车厢壁上,发出恐怖的“噗噗”声!火星四溅!追兵的主力到了! “妈的!阴魂不散!” 穿山甲眼中凶光一闪,手中的mp34立刻朝着后方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大山!栓子!抄家伙!压制狗日的火力!” 车厢瞬间变成摇晃的死亡堡垒!子弹横飞!赵大山和栓子立刻扑到车厢尾部破洞处,手中的步枪疯狂还击!苏婉婷尖叫着缩在角落。 驾驶室内,陈铁柱紧握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再次暴突!后视镜里,豆战车的炮口和机枪喷射的火光在雪幕中清晰可见!致命的弹雨泼洒而至!卡车随时可能被打成筛子!而老钟需要一分钟!一分钟的平稳给明夏驱毒!
“穿山甲!替我掌方向盘!” 陈铁柱炸雷般的吼声在枪林弹雨中炸响!他没有丝毫犹豫,左脚猛地将油门踩死,右手闪电般拔出腰间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同时左手松开方向盘,身体如同猎豹般从驾驶座扑向与车厢连接的、被子弹撕开裂缝的隔板窗口! 穿山甲没有丝毫迟疑,一个翻滚扑进驾驶座,布满老茧的大手瞬间抓住疯狂抖动的方向盘!他咬紧牙关,凭着多年山林穿梭练就的直觉和对陈铁柱无条件的信任,死死稳住方向,将油门保持到底! 就在穿山甲接过方向盘的瞬间!
陈铁柱魁梧的上半身已经探出隔板窗口,暴露在后方泼洒而来的弹雨和刺骨寒风中!他布满血污的脸庞如同修罗,眼神锐利如瞄准镜的十字线!右手紧握的南部手枪稳稳抬起,无视了打在车厢上溅起的灼热碎屑和耳边呼啸的子弹破空声! 砰!砰!砰!砰!
沉稳而精准的四声枪响!间隔极短,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第一枪!从战车炮塔上探出身操纵车顶机枪的日军射手头盔迸裂!
第二、三枪!精准地打在豆战车右侧履带负重轮的连接转轴处!火星迸溅!
第四枪!如同神来之笔,钻进了豆战车观察窗狭小的缝隙! 轰——!
豆战车内部传来一声闷响!巨大的车身猛地一歪!右侧履带哗啦一声断裂脱落!失去平衡的豆战车如同醉汉般轰然侧滑,撞向路边的一棵枯树,炮管歪斜,机枪声戛然而止!暂时哑火! 车厢内,老钟抓住了这用命换来的、转瞬即逝的平稳窗口!他那双布满沧桑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一根细长的、闪着寒光的银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指尖!针尖上,赫然涂抹着一层晶莹如玉髓、却又带着奇异温润气息的淡绿色药膏——玉髓生肌膏的精粹! 没有丝毫犹豫!老钟的手快如闪电!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许明夏右肩毒掌印中心那最深的黑点!针尖刺破皮肤的刹那,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恶臭的灰黑色气息如同毒蛇般猛地从创口窜出!老钟的手指稳如磐石,捻动针尾!那淡绿色的药膏如同遇到克星,瞬间化为一股温润却极其霸道的暖流,顺着针尖逆流而上,狠狠撞入那阴寒毒气之中! 嗤——!
细微却刺耳的腐蚀声响起!灰黑毒气与淡绿暖流剧烈交锋!许明夏的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一震!昏迷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呜咽!一大口带着浓烈腥臭的黑血猛地从她口中喷出! “明夏姐!” 苏婉婷哭喊出声!
“成了!毒根逼出来了!” 老钟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疲惫和一丝狂喜!他迅速拔出银针,针尖已然变得漆黑!他立刻将最后剩余的玉髓生肌膏狠狠敷在毒掌印上!那膏体接触到残留的阴毒黑气,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颜色迅速变深,但一股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温润药香终于压制住了那股恶臭! 同时,老钟另一只手飞快地重新处理许明夏左腿崩裂的伤口,用最后干净的绷带和缴获的日军急救包里的磺胺粉进行紧急止血包扎。 车厢尾部的交火还在继续,但失去了豆战车的火力压制,追兵的机枪威胁大减。穿山甲操控着卡车,借着后方追兵短暂的混乱,再次拉开了一点距离。 陈铁柱收回探出的身体,重新坐回驾驶座,从穿山甲手中接过方向盘。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额角因为刚才极致的专注和搏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车厢内,看到老钟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看到许明夏虽然依旧昏迷,但脸上那层死气沉沉的青灰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呼吸也明显平稳悠长了许多。 他紧握着方向盘,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沾满血迹的方向盘边缘。目光扫过前方茫茫雪原尽头隐约浮现出的、如同巨兽骨架般耸立的废弃机修厂轮廓。再看向后视镜中,那个蜷缩在角落里、如同失去獠牙毒蛇般的武田信介。最后,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隔板,落在车厢内那个安静躺着的、苍白却透出生机的身影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熔岩冲破地壳,汹涌地冲刷过陈铁柱坚硬如铁的心防。那是混杂着劫后余生、痛楚、庆幸,以及一种更加深沉、如同冰河下暗涌般灼热的情感。他猛地一踩油门,卡车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冲向那代表短暂安全的黑暗轮廓。 “撑住,明夏。” 他低沉的声音几乎被引擎声淹没,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快到了。” 雪原之上,亡命的卡车拖拽着伤痕与希望,奔向未知的黎明。而俘虏武田,仅仅是揭开更大黑暗帷幕的第一步。他口中的“樱之匙”与“地狱火”核心,如同新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