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尔达斯的房间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味和旧书卷的气息。
墙上挂着几幅泛黄的地图,桌上散落着奇异的矿石和机械零件。
纳兹走进来时,基尔达斯正用工具拧紧左腿义肢上的一颗螺丝。
“哟,臭小子,这么快就爬起来了?”基尔达斯头也没抬,声音带着惯有的粗粝笑意,“看来刚才那下还是太轻了。”
纳兹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但眼神很快被基尔达斯手中摆弄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机械义肢吸引了。
那精密的构造和替换掉血肉的部分,无声地诉说着残酷。
基尔达斯放下工具,拿起旁边的酒壶灌了一大口,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纳兹,眼中掠过一丝感慨:“啧,几年不见,长高了不少嘛,有点男人的样子了。”
他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坐。丽萨娜那小丫头呢?以前不是像个小尾巴似的总黏着你?这次回来没看见她,还有点不习惯。”
纳兹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刚刚还因为战斗和龙的消息而灼热的血液,仿佛瞬间被冻结。
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子边缘的木刺,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晌,才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
“丽萨娜…她…死了。”
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凝固。基尔达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他放下酒壶,金属义肢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死了?怎么回事?”
纳兹没有抬头,声音低沉地将那段尘封的、浸透鲜血与绝望的往事缓缓道出。
艾尔夫曼失控的兽王之魂,丽萨娜不顾一切的呼唤,那瞬间的惨剧,还有…从此被彻底击碎、沉入温柔表象之下的米拉珍。
“为了唤醒艾尔夫曼…被他…亲手…”纳兹的声音低沉,“米拉…就在无能为力旁边看着…从那以后…她就变了…”
基尔达斯沉默了。
良久,他才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大手用力地揉了揉纳兹火红的头发,动作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抚:“…抱歉,臭小子。我不知道…难怪刚才看米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粗糙的手指能感受到纳兹微微的颤抖。
纳兹猛地吸了下鼻子,甩开基尔达斯的手,站起身,努力想挤出平时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我没事!都过去了!基尔达斯,你刚才说看见龙了?在哪里?是伊格尼鲁吗?”
基尔达斯看着纳兹强行转移话题的样子,眼神复杂。
他没有再追问,顺着纳兹的话茬,表情重新变得凝重:“龙…是看见了。但不是红色的。是条…黑色的家伙。巨大,恐怖,光是远远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
“黑色的?”纳兹眼中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它在哪?它一定知道伊格尼鲁在哪里!我得去问它!”
“问它?”基尔达斯发出一声嗤笑,带着浓浓的苦涩和警告,“纳兹,别傻了。那不是你能靠近的东西。它的名字是——阿库诺洛基亚。”说出这个名字时,基尔达斯的声音都下意识地压低,仿佛带着某种禁忌。
“阿库诺洛基亚?那又怎样!”纳兹不服气地攥紧拳头,“只要它是龙,就一定能找到线索!”
“线索?”基尔达斯猛地拉开自己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外袍!
纳兹的瞳孔骤然收缩!
基尔达斯精壮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然而,本该是左臂的地方,却连接着一条结构复杂、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机械手臂!
更触目惊心的是,他左腿膝盖以下,同样是冰冷的机械义肢!
透过衣袍的缝隙,甚至能看到胸膛上几道狰狞扭曲、尚未完全愈合的巨大疤痕,如同被什么恐怖的巨爪撕裂过!
“这就是线索!”基尔达斯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一丝心有余悸的战栗,“仅仅是被它掠过时带起的风压擦到…一击之下,左手左脚,还有半边内脏…差点就彻底交代在那鬼地方了。我的百年任务,就是因为它才失败。纳兹,那不是现在的你,甚至不是现在的我能面对的存在。去找它?那是找死!”
纳兹呆呆地看着基尔达斯身上那些无声诉说着恐怖战斗的伤痕和冰冷的机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基尔达斯,妖精尾巴最强的男人之一,竟然…被伤成这样?
仅仅是被波及?那阿库诺洛基亚…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火焰在胸腔里不甘地燃烧,却被冰冷的现实死死压住。
另一边,公会大厅的喧嚣似乎与伽吉鲁无关。
这个铁灰色的灭龙魔导士像一头烦躁的困兽,在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路人,甚至每一个飞过的苍蝇。
他粗暴地推开挡路的桌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该死!在哪里!为什么没有!”
焦躁地抓着自己的铁灰色头发,“猫!像哈比和夏露露那种!能飞的猫!为什么你们都有!老子也是灭龙魔导士!老子的猫呢?!”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愤怒。
他在玛格诺利亚的大街小巷乱窜,鼻子像猎犬一样翕动,试图捕捉空气中任何一丝“猫”的独特气味(虽然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引来路人惊恐的侧目。
公会外的空地上,气氛有些微妙。
哈比正努力地扑棱着小翅膀,将一条新鲜的、还在蹦跶的鱼举到夏露露面前,蓝色的猫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夏露露~你看,最新鲜的鱼哦!爱~!”
夏露露则一脸冷漠加嫌弃,高傲地别过脸,连看都懒得看哈比一眼:“哼。笨蛋。离我远点。我对鱼没兴趣,对你更没兴趣。”
她扭头走出了公会。
“夏露露…”哈比委屈地耷拉着耳朵。
“夏露露!”温蒂小跑着追了出来,蹲在夏露露面前,担忧地看着她,“不要这样嘛。哈比是好意。我们刚刚加入公会,要和大家好好相处才行呀。”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劝解。
夏露露看着温蒂真诚又带着点恳求的大眼睛,哼了一声,扭过头,声音虽然依旧别扭,却软化了一些:“…只要你在,我就行了。其他人…随他们便。”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吹动树梢的枝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静静地站在了不远处的树荫下。
他披着一件深色的、带着风尘仆仆痕迹的宽大兜帽斗篷,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斗篷下,隐约可见背后交叉背负着数根造型奇特的法杖。
他的存在感很奇特,仿佛融入了阴影,又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沉重气场。
温蒂和夏露露都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温蒂有些警惕地站起身,将夏露露护在身后。夏露露则眯起了猫眼。
那人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温蒂走来。
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他在温蒂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温蒂。” 一个低沉、沙哑,却无比熟悉的嗓音,轻轻响起。
这个声音…?!
温蒂如遭雷击!小小的身体猛地僵住!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兜帽下那片阴影。这个声音…她绝不会听错!
无数个夜晚的思念,无数次的呼唤…是那个将她送到会长爷爷身边的人!
是那个在她懵懂记忆里,如同守护神般存在的身影!
兜帽下的人,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抓住了兜帽的边缘,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兜帽掀开。
夕阳的余晖终于照亮了那张一直被阴影覆盖的脸庞。
深蓝色的短发略显凌乱,英俊却带着深深疲惫的面容,脸上有着奇特的魔法刺青,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此刻正复杂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温柔,静静地凝视着震惊到失语的温蒂。
不是评议院带走的那位…而是…另一个杰拉尔(密斯特岗)?
“真的是…你?”温蒂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