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推着她往前荡,程青萍以为是伺候她的丫鬟。
“如兰,荡得再高些!”程青萍咯咯笑着。
那人听到她的话,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推着她荡得更高更远。
少女清脆的笑声从空中传来,两根小辫子上下飞舞,粉色的裙角飞扬,在那蔚蓝的天际上留下璀璨的一笔。
程青萍荡累了,打了个哈欠,身后人慢慢收敛了力道,秋千慢慢停下来。
身后人抓住秋千绳,顺势包裹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喜欢吗?”
程青萍眯着眼,下意识回答:“喜欢!”
不对,她睁开眼,回头看,就发现暗五站在她后面。
她猛地从秋千上下来,暗五看了眼还没捂热的手心,眼中划过一丝黯然。
“怎么是你?”程青萍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惶惶不安。
“你很意外?”
程青萍退后了几步,暗五跟着上前了几步。
程青萍还要退,暗五却一把拉住她藏在袖子下的小手:“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暗五眼神锐利,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等待着给猎物致命一击。
“我……你……你放肆!”程青萍很没气势的说出这句话,小脸憋得通红,眼神都不敢看他。
“我还有更放肆的!”
暗五用力一拉,把她按入自己怀里,对着她的唇就是一压。
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少女包裹在身下,他掐着她的下巴,在她的口齿之中肆意侵略。程青萍扑腾着打他,他恍若未觉。
“嘶——”
暗五松了口,唇上多了一道伤口,“你咬我?”
程青萍恼恨的看着他,脸色通红,泪眼朦胧,“你活该!”
她哭着推开他,跑远了。
暗五停留在原地,摸了下唇角,手指上沾染了血迹,他却笑得开心。
小姑娘害羞了!
深夜,知州府的歌舞喧闹声透过高大的围墙,传到府外。
程鹤年三人穿着夜行衣从围墙上翻过去,藏在阴影处,等摸清了巡逻路线才谨慎开始行动。
因为没有知州府地图,他们行进很慢,主要是为了摸清每一寸地方。
“分头行动,天亮之前在老地方汇合。”程鹤年压低声音。
乔吉和辛夷点头。
程鹤年首先来到了知州府的厨房,厨房里灯火通明,他从窗外悄悄往里面看。
只见灶台上炖着鸡汤,几个厨子剁着牛肉、猪肉、青菜等,他看到窗户边有一个大缸,趁他们不注意,从窗外伸手,悄悄掀开木盖子,抓了一把。
满满一缸子都是粳米,没有杂质,一看就是佳品。
乔吉摸到了下人房,几个丫鬟点着灯在屋子里边做女工边聊天。
“这城门到底什么时候开呀?我家老母下月生辰,我还要去给她祝寿呢!”
“又没有不让你出去。”
“谁不晓得,城外都是些流民,我要出去,衣裳都给扒光了。”小丫鬟听声音年岁不大。
“快了。”一个年长的丫鬟接话道,“钦差要来了,等大人要到了救济,将那些流民都赶走,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钦差钦差,又是钦差。咱们宛州每次发洪水朝廷就派个钦差来做做样子。那些个钦差,都是外白内黑的东西,拿了我们大人多少好处!”
“是啊,大人去年还说今年要建个温泉池子,今年洪水一来,又要孝敬了吧!”
“真没劲!天天窝在这府上,外面也不好玩,我都快郁闷死了!”
“你们,一个个的,拿了大人的好处,还要嫌这嫌那,我看,你们干脆跑出去做流民算了!”还是那个最年长的丫鬟说话。
“我呸!谁要跟那些脏兮兮的流民一起呀!我想起来就觉得恶心!还好大人把他们统统赶出去了!我这心里才算踏实!”
乔吉听了一阵,眼见着里面熄灯了,目光沉沉,袖子下的拳头紧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
“爷,奴家喂您吃酒!”美人娇滴滴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辛夷伏在房顶上,掀开屋顶的瓦片,往下望。
上首坐着一个气势威严的中年男子,长脸大眼,鼻梁高耸,左手搂了一个风尘女子,右手端着酒杯,大拇指上戴了一个墨绿色的名贵扳指。
下面左右两侧各坐了两排人,应该都是这个男子的手下,他们每个人穿戴华贵,或是搂着小姐,或是大口吃着案桌上的美味佳肴,嘴巴油汪汪的。
两排乐师坐在黑漆彩绘屏风后,丝竹管乐,不绝于耳。
“白大人,我敬您一杯!”一小官上前敬酒。
白大人?辛夷回忆着,这应该就是白炯了,宛州的知州。
“好。”白大人举杯笑着点头。
“大人心情很好哇,今儿找我们来,是有什么喜事吧!”
“下官知道,那钦差大人马上就要来了,这给我们送银子的事,当然是大喜事一桩了!”
几位大人哈哈大笑,白大人摸着小美人的美背,洋洋得意道:“这回来的钦差虽说是个毛头小子,但他曾经帮助六皇子治理南方雪灾,平定了晋王叛乱,又是圣上钦点的状元,你们万不可因为他年纪小就小看他!”
“大人也无须过多忧虑。咱们也不是没接待过清廉的大人,穿点破衣裳,卖卖惨,这些所谓的大人就该感激涕零、泪如雨下了!”
“哈哈哈哈!马通判此言有理,那些个事儿官,老子早看他们不顺眼了!等那钦差来了,有他好受的!”
白大人笑意不深,显然在思索着什么:“话虽如此,但该做的准备不能少。你们都跟自己家里人打好招呼,什么酒肉菜都先放地窖里,衣裳首饰、古玩器具都收进密道,别被钦差抓住把柄。”
“小沈啊,你那边安排好流民,将他们分散到城里各处,演的好的,待钦差走后,本官给他们加钱!”
“是,大人。”
辛夷听着屋子里的对话,越听越愤怒,他这一动,不小心弄出了声响。
白大人眼皮迅速一掀,看到屋顶上空了一角,大惊失色,喊道,“什么人!”
辛夷暗道不好,立马飞身逃跑。
辛夷这边的动静也惊扰了程鹤年和乔吉,他们立马逃到之前的高墙,纵身一跃,朝小巷子跑去。
知州府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在后面紧追不舍。
程鹤年三人绕了好几条巷子都没能甩开他们,前面是死路,后面是追兵。
乔吉低下肩膀,“少爷,快!踩着我肩膀翻过去。”
程鹤年也不跟他客气,借着他肩膀的力道飞过去,辛夷紧随其后。
乔吉看着围拢过来的府兵,举起双手投降。
这时,从墙上伸下来一条绳子,“快上来!”
是程鹤年的声音,他踩着辛夷的肩膀,放下绳子,乔吉抓紧绳子用力一攀。
就在快拉上去时,绳子却被追兵砍断了。
乔吉跌落下去。
“乔吉!”程鹤年大喊。
乔吉趴在地上,被十几把刀指着身体,他抬头大喊:“快走!”
头领说道:“你们两个把他押回去。剩下的人跟我继续追!”
程鹤年见势不妙,跳下来和辛夷赶紧跑。
身后的追兵学着他们的方法从墙那头跳过来。
程鹤年和辛夷跑着跑着,身边一座房屋打开了门,“快进来!”
两人遂闪身进门。
等追兵追到这里时,发现人不见了。
他们看着前面的路,继续向前追。
发现人走了之后,程鹤年舒了一口气,对面前给他们倒水的丰腴女人道:“多谢你,萱姨!”
“跟姨客气什么?你小时候,姨还抱过你呢!”
怀萱年纪约莫四十左右,是程鹤年母亲朱兰心的闺中密友,后来嫁到了宛州,两人一直靠书信联络,直到程鹤年母亲去世。
这些年,怀萱一直暗中救济程鹤年,逢年过节,会托人送礼物和银子带给程鹤年。
程鹤年想起往事,不由心头一暖:“萱姨,这些年,多谢你念着我,逢年过节总是写信慰问我、给我捎东西,请受鹤年一拜!”
程鹤年起身郑重行礼,怀萱赶紧拉住他,“好孩子,快起来!”
怀萱拉着他坐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仿佛又看到了她的好友,不由眼睛湿热,“好孩子,你长这么大了,跟你娘长得真像。要是你娘还在,看到你现在这么有出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程鹤年也不禁湿了眼眶:“萱姨,这是我带的二百两银子,虽然不多,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丈夫病故三年,我知道你一个人开着这家铺子,不容易,你就收下吧!”
怀萱不肯要,连忙推拒道:“你这是跟我生分了不是!我和你娘,那是铁打的好友!萱姨不在乎这些个东西,这个胭脂铺子,生意还算好。你呀,不要为我操心了!”
“萱姨,你一定要收下。这些钱不算什么,你要是不收,我心里难受!”程鹤年将银子塞进怀萱手里。
两人互相推拉了一番。
“好吧!”怀萱终是点头把银子收起来了,想起刚才的追兵,“刚才,那是知州府上的卫兵吧!”
“萱姨可认得?”
怀萱点点头,“我去知州府上给白大人的小妾送过几回胭脂。”
“鹤年啊,你怎么会惹上白大人?”怀萱满是担忧的看着他。
“萱姨,你能不能先说说你对白大人的印象?”
“这话你问别人可能出错,但问我是问对人了。”
怀萱冷冷一笑,“白大人那厮,就是个白皮黑心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