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远方那片蓝紫色的等离子光海逐渐黯淡、消散,直到那头巨大的怪兽在所有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彻底化为一滩依旧冒着滚烫气泡、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混合恶臭的粘稠黑色污水,塞拉斯蒂娅才如同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轻轻终止了魔法的输出。
她似乎对地上那摊污秽的残留物颇为嫌恶,微微蹙了蹙精致的眉头。随即,又一个散发着柔和金光、结构更加复杂的魔法球体凭空出现,如同最高效的清道夫,精准地将那摊污水连同其下方被严重污染、甚至呈现出琉璃化迹象的地面,一同切割、打包、封装了起来,形成一个直径约十米的金色球体,静静地悬浮在离地数米的半空中。
做完这最后的“清理工作”,她才控制着那个始终保护着飞燕一号的巨大护罩,如同操控一片羽毛般,缓缓地、平稳地降落在不远处一片相对空旷平整的地面上。
护罩如同融入空气般无声消散。驾驶舱盖“嗤”地一声向上弹开。
新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驾驶舱里爬了出来,双腿因长时间的紧张和劫后余生的虚脱而微微发软。他下意识地扶住尚有余温的机身,使劲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然后一抬头——
他的视线,瞬间被那匹救了自己性命、美丽得无法用任何人类语言去形容、周身仿佛自带圣洁光环的独角天马所完全占据。
“你……您……您是……”他张着嘴,大脑因为过度冲击而一片混乱,只能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单音节,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翻江倒海般的心情。
就在这时,德拉姆越野车那熟悉的引擎咆哮声由远及近,卷起一路烟尘。宗方和堀井几乎是同时推开车门,跳下车,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塞拉斯蒂娅面前。
宗方在距离她三米处猛地停下脚步,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依旧在胸腔内剧烈跳动的心脏,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之前紧张奔波而有些凌乱的制服领口和肩章。然后,他挺直脊梁,以一种前所未有、近乎仪式般的郑重姿态,对着眼前这匹神话般的生物,深深地、近乎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塞拉斯蒂娅公主殿下。”他的声音因之前的嘶吼而沙哑,却带着无比的清晰与诚挚,“我代表胜利队,代表tpc,为我之前那愚蠢的固执与无礼的拒绝,向您致以最深刻的歉意。并且,对您在此次危机中,拯救我队员新城哲夫的生命,以及为我们……不,为这座城市,彻底解决这次巨大的威胁,致以最崇高、最由衷的感谢!”
塞拉斯蒂娅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只是轻轻地、幅度极小地挥动了一下那华美的翅膀,带起一阵柔和的风,示意他不必如此多礼。
“这些虚礼,并不重要。”她那温和而直接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刚才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举手之劳,“那么,这个……”她微微扬了扬线条优美的下巴,指向那个悬浮在半空、封装着怪兽残骸的金色魔法球,“……我已经打包好了。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宗方和堀井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堀井立刻会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脸上混合着科学家面对珍贵样本时的狂热,以及面对高等存在时的小心翼翼:“殿下!这怪兽的残骸,虽然已经……嗯,‘处理’过了,但它对我们研究这种地外生物的特性、起源乃至可能的弱点,都具有无可估量的重要价值!不知您是否能够……将它慷慨地交给我们tpc来处理和研究?”
塞拉斯蒂娅那巨大的紫色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明显的不解与困惑。
回收……这种肮脏的“垃圾”?
还要投入资源去“研究”?
“你们人类的……爱好,还真是独具一格。”
虽然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的动机,但她秉持着尊重不同文明习俗的原则。
不理解,但是尊重。好吧。
“交给你们自然可以。”她的声音依旧温和,“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们,这个魔法包裹的稳定期只有地球时间的一年。一年之后,无论你们是否准备好,它都会自动消散,内部的物质会重新暴露出来。我已经为它设置了一个简单的能量开关,你们可以随时取用部分样本。在这一年里,你们最好能尽快研制出可以永久性安全盛放它的容器。”
“这是当然!我们明白!非常感谢您的慷慨与提醒!”堀井喜出望外,连连点头,看着那个金色球体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座等待发掘的宝藏。
宗方见状,再次上前一步,神情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语气比之前更加诚挚:“殿下,您此次的援手,恩情重大。为了表达我们最诚挚的谢意,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正式邀请您,前往我们tpc位于远东的总部基地进行参观?我们的总监,也很希望能当面向您致谢。”
一旁的堀井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瞬间露出了欲言又止、极其古怪复杂的神色,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塞拉斯蒂娅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优雅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感谢你的盛情邀请,宗方先生。但我此行前来,目的确为休假,并无意与地球的任何官方组织展开正式的外交接洽。”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宗方和新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补充道,“此次出手,仅仅是因为认同你们的勇气与责任,算是给予你,以及我刚认识的那位朋友小野田先生,一点微不足道的个人帮助罢了。”
“如果你真的想要答谢我,”她巨大的头颅微微偏向宗方,那深邃的紫色眼眸中,极其人性化地掠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甚至对着他俏皮地单眼眨wink了一下,“那么下次若有机会,请我喝一杯好了。”
说完,她不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那对巨大的羽翼再次悠然舒展开来,带起一阵清新柔和的气流,庞大的身躯轻盈地腾空而起,化作一道纯白的流光,不过瞬息之间,便消失在依旧阴沉、但危机已然解除的天际尽头。
现场,只留下三名表情各异的胜利队队员,站在原地,兀自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与恍惚之中。
新城和堀井几乎是动作同步地猛地转过头,两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宗方那张向来不苟言笑的方正脸庞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奇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指挥,”堀井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宗方,脸上带着促狭而又充满好奇的笑容,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听到了吗?公主殿下……她约你喝一杯哎!真没看出来啊指挥!快坦白,你的酒量到底怎么样?能陪好这位异世界的公主殿下吗?”
宗方的脸上肌肉罕见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没好气地瞪了两个明显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队员一眼,嘴角向下撇了撇,带着一种无奈又哭笑不得的语气,沉声纠正道:
“塞拉斯蒂娅殿下和我约的,是喝牛奶。”
“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