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春桃姑娘有令,卸了货便可。”
林志勇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回绝了。
女儿做事一向细心稳妥,怎么可能放任外来人在府里随意走动?
这商贩的心思,他一眼就看穿了。
想也知道,又是一个上进的,想攀附王府。
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庆王府里上进的,得有那个资格才行。
宰相门前七品官,庆王府的门道,更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的。
说罢,林志勇朝小厮使了个眼色。
两个小厮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开始卸车,将包裹严实的皮毛从车上搬下来。
胡信昌急了,眼珠一转,连忙将身后的宋兰拽了过来。
宋兰一时不察,被拽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林志勇不由多瞥了宋兰一眼,看清她容貌的刹那,瞳孔微微一缩。
但他下一秒就移开了眼神,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继续指挥小厮卸货,好似无事发生。
见林志勇这副无动于衷的姿态,胡信昌是真的急了。
难不成这管事的官太小,没见过宋侧妃,所以才对兰娘的样子毫无反应?
也是,能在这么大的雪天出来卸货的管事,地位能有多高?
他哪里知道,正是因为宋瑶的大事小事从来都是一等要紧事,这才能让林志勇亲自来督着卸货。
不然这点小事,随便派个小厮出来就够了。
“大哥您瞧,我夫人姓宋,名兰......”
胡信昌咬了咬牙,索性直接开口,语气带着试探,“您看她长得,是不是有几分眼熟?她家原是边塞的,说不定跟府里的宋侧妃娘娘是本家呢。想着若是真能沾点亲,也好给娘娘问声安.......”
他特意把“妾室”说成“夫人”,想着毕竟是贵人面前,得好听些。
若是兰娘真和侧妃娘娘有一丁点关系,他回去就立刻将她扶正,这买卖稳赚不赔。
这话刚说完,林志勇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他,却不看宋兰一眼,厉声喝道:“放肆!侧妃娘娘也是你能随意攀附的?赶紧滚!”
他当然看清了宋兰的样貌,心中惊讶不已。
但,林志勇毕竟不是毛头小子,跟了王爷这么多年,见过大世面,稳得住心神。
他深知有些不该看见的事,看到了也要当没看见。有些不该说的话,打死也不能说。
况且,这小商贩一口外地口音,怎么会知道侧妃娘娘的样貌?
大梁等级森严,寻常老百姓别说知道大户人家女主子的样貌了,怕是连王府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甚至说,就连一些京城小官家的亲眷,都不一定见过宋主子的真容,顶多知道侧妃娘娘姓宋。
不是春桃惊讶之下,多说了话,被人听了去,就是胡信昌背后有别的势力作祟。
一时间,林志勇怀疑女儿是不是被人算计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刚好买了他手上的虎皮?
宋兰被林志勇的厉声呵斥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发抖。
她心里叫苦不迭,老爷太鲁莽了!
他们连王府一个管事这关都过不了,还想攀扯贵人?
简直是痴心妄想,她超哥儿才六岁,她真怕这次回不去了。
胡信昌脸上的笑僵住了,额头的汗淌得更急了,顺着脸颊往下滴,却又不敢去擦。
他只能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大人息怒,小人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觉得巧,想问问侧妃娘娘的家乡何处,说不定真是同乡.......”
“住口!”林志勇厉声打断他,眼神冷得像冰,“贵人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赶紧带着你的人走,再啰嗦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旁边的护卫闻声而动,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明晃晃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胡信昌这才意识到自己打错了算盘,庆王府不是他们镇上的员外郎府邸,里面的下人个个嘴严得很,规矩大得吓人。
他心里那点小心思颤了颤,看着林志勇不善的眼神,护卫们的手还按在刀柄上,明晃晃的刀刃在日头下闪着寒光。
胡信昌哪里还敢多言,只能讪讪地拉着宋兰,点头哈腰往后退,“小的莽撞了,这就离开,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林志勇从怀里摸出个青布钱袋,随手扔了过去,声音没什么温度:“这是皮毛钱。”
胡信昌慌忙伸手接住,钱袋落在掌心轻飘飘的,他下意识捏了捏,指腹触到里面硬挺的纸片,心里瞬间一喜。
是银票。
不愧是王府,出手就是大方,竟没趁火打劫压价。虽说没攀上关系,但能拿到这笔钱,总比血本无归强。
只是......来都来了。
如此潦草的失败,胡信昌满心不甘,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碰巧从葛家那里知道消息,刚好兰娘这张脸又与宋侧妃那般相像,这说不定是他这辈子唯一能攀附权贵的机会。
若是错过了,可就真没有了。
胡信昌喉头动了动,还想再赔个笑脸说些什么,却被林志勇一个眼刀瞪了回来。
那眼神犀利,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悻悻地带着宋兰和伙计离开。
宋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出老远,才敢小声问:“老爷,咱们.......回集市继续卖皮子吗?”
庆王府的气派威严还在眼前晃悠,里面来往下人穿的绸缎衣裳,都比镇上地主家的老夫人还要光鲜,吓得她刚才连头都不敢抬。
还是把指望放在剩下的毛皮上吧,盼着能再多来几个春桃那样的主顾,超哥儿来年的启蒙钱才能有着落。
宋兰回身望了眼庆王府,墙头上的琉璃瓦在雪光中闪着亮。她想起里面的荣华富贵,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唉,真是同貌不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