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黄昏正从骑士墓园的尖顶石雕间溜走,小宇的军靴踩在碎裂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溅起混着骨粉的湿泥。巴顿走在前方三米处,锈迹斑斑的骑士剑斜挎在腰间,黄铜徽章在暮色中泛着死气沉沉的光 —— 那是小宇进入骑士墓园后第三次注意到这枚徽章,边缘刻着的狮子纹路似乎总在视线移开时微微扭曲。
“还有最后一片区域,亡灵将军的墓室就在碑林尽头。” 巴顿的声音裹着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突然停步,指向左侧一座倾斜的石棺,“昨晚我勘察时发现,这些亡灵的核心在脊椎第七节,纯阳之力击中那里就能彻底净化。”
小宇下意识摸向右手的纯阳拳套,拳套表面的蓝光比在女巫坩埚时暗淡了许多。艾拉挡在他身前被毒雾吞噬的画面突然窜入脑海,喉结滚动了一下:“你确定?泰勒那次的月光陷阱……”
“我知道你不信任任何人。” 巴顿转过身,兜帽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只有下巴的胡茬清晰可见,“但骑士的荣誉不会说谎。” 他抬手掀开石棺盖,里面躺着的骷髅突然弹坐起来,空洞的眼窝中飘着淡蓝色的亡灵之火。小宇本能地挥拳,蓝光炸开的瞬间,骷髅的脊椎骨果然崩裂成齑粉。
“看到了?” 巴顿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跟着我,天黑前能解决掉将军。”
风突然转向,带着碑林深处的腐臭气息。小宇盯着巴顿的背影,发现他的斗篷下摆沾着几点暗红色污渍 —— 不是血,更像是干涸的机油,和之前狼人森林里被混沌污染的藤蔓汁液一模一样。
碑林比想象中更幽深,墓碑上的拉丁文大多已被苔藓覆盖,只有少数还能辨认出 “牺牲于 1487 年圣战”“背叛者的墓碑” 等字样。巴顿在一座刻着皇冠图案的墓碑前停步,指尖划过碑身的裂痕:“将军的墓室就在后面,但需要先破除四个方位的亡灵哨卫。”
第一个哨卫藏在天使雕像后,当它披着残破的铠甲扑出来时,小宇立刻瞄准其脊椎第七节出拳。纯阳之力穿透铠甲的瞬间,哨卫却突然炸开,黑色的亡灵雾气像毒蛇般缠上他的手腕。“怎么回事?” 小宇急忙后退,拳套蓝光剧烈闪烁才逼退雾气。
“可能是将军的力量在增强。” 巴顿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他正举剑刺向另一具刚苏醒的亡灵,“快用火焰符纸,烧散雾气!”
小宇摸出仅剩的三张火焰符纸,指尖燃起的蓝光刚碰到符纸,就听见身后传来石板翻动的声响。回头时,只见巴顿正用剑挑起一具亡灵的头骨,那具亡灵的脊椎明明完好无损,却已化作黑烟消散。
“你刚才攻击的是它的头颅。” 小宇的声音骤然变冷。
巴顿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把剑插回剑鞘:“紧急情况下的权宜之计,你的符纸快用完了,节省体力更重要。” 他指向碑林深处,“下一个哨卫在忏悔室,那里的亡灵怕光。”
忏悔室是座半塌的石屋,彩色玻璃早已碎裂,阳光透过破洞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当身披牧师长袍的亡灵从祭坛后飘出时,小宇刻意放慢了动作 —— 这具亡灵的脊椎处有明显的锈蚀痕迹,可当他的拳头即将击中目标时,亡灵突然转身,露出胸口镶嵌的黑色晶石。
蓝光撞上晶石的瞬间,小宇感到一股强大的反震力,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残破的祭坛上。“小心!那是混沌核心!” 巴顿的呼喊声伴随着剑刃出鞘的脆响,他冲过来一剑劈碎晶石,亡灵应声倒地。
“你早就知道它的弱点不是脊椎。” 小宇撑着祭坛站起,拳套上的蓝光已经黯淡如烛火,“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对吗?”
巴顿背对着他,斗篷挡住了所有表情。风从破洞灌进来,吹动祭坛上散落的羊皮卷,其中一张飘到小宇脚边 —— 上面用拉丁文写着 “亡灵宿主的契约:以自身意识为代价,承载亡灵将军的残魂,直至找到合适的祭品”。
“他们都以为我是叛徒。” 巴顿突然开口,缓缓转过身,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1487 年圣战,将军被混沌污染后屠杀战友,是我亲手刺穿了他的心脏。但他的残魂不散,把我变成了宿主,困在这墓园里五百年。”
小宇握紧了拳头,纯阳拳套的温度在下降:“钟表匠找到你,让你把我骗进陷阱?”
“他给了我一个承诺。” 巴顿的眼睛里泛起淡淡的黑雾,“只要把你引到将军面前,让将军吞噬你的纯阳之力,我就能解脱。”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破碎的钟表残片,残片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光,“这是他给的‘信物’,能暂时压制将军的意识。”
就在这时,忏悔室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祭坛后方的石壁轰然倒塌,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黑色的亡灵雾气从阶梯下涌上来,伴随着沉重的铠甲拖地声。巴顿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喉咙里发出不属于他的低沉嘶吼:“祭品…… 终于来了……”
“你还能控制自己吗?” 小宇冲过去抓住他的肩膀,却发现巴顿的皮肤正在迅速变得冰冷僵硬,“艾拉死前说过,被混沌寄生的人,只要还有执念就能反抗!”
巴顿的眼睛突然清明了一瞬,他用力把小宇推开:“快跑…… 将军的目标是纯阳之力…… 我的徽章里有圣水,能暂时困住他……” 话音未落,他的瞳孔彻底变成黑色,整个人被黑雾包裹,缓缓飘向阶梯下方。
小宇摸出巴顿塞过来的徽章,冰凉的金属表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骑士不死于背叛,只死于荣誉。” 阶梯下传来铠甲组装的声响,他咬咬牙,握紧仅剩的两张符纸,跟着黑雾冲了下去。
地下墓室比地面更阴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朽气息,正中央的石台上停放着一具巨大的石棺,棺盖已经裂开一条缝,露出里面闪烁着寒光的铠甲。巴顿悬浮在石棺前,黑雾从他的七窍中涌出,慢慢渗入铠甲的缝隙。
“愚蠢的凡人。” 低沉的声音从铠甲里传来,石棺盖突然炸开,身披鎏金铠甲的亡灵将军缓缓站起,手中的长剑比小宇的身高还长,剑刃上沾着未干的黑色粘液,“五百年了,终于等到纯净的纯阳之力。”
亡灵将军挥剑横扫,黑色的剑气擦着小宇的耳边飞过,击中身后的石柱,石柱瞬间崩裂成齑粉。小宇借着烟尘的掩护冲过去,拳套蓝光暴涨,狠狠砸向将军的脊椎 —— 正如巴顿之前所说,那里的铠甲果然有一处缺口。
但拳头落下的瞬间,小宇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将军的铠甲突然伸出无数根黑色尖刺,刺穿了他的小臂。“我说过,那是谎言。” 将军冷笑,长剑直指小宇的胸口,“巴顿的意识还在挣扎,真是麻烦。”
小宇忍着剧痛后退,瞥见巴顿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透明,黑雾正从他的徽章里渗出 —— 是圣水在起作用!他突然想起胖子总说的 “声东击西”,摸出一张火焰符纸扔向将军的面甲,符纸炸开的火光暂时挡住了将军的视线。
“就是现在!” 小宇纵身跃起,另一张符纸贴在将军的头盔上,“纯阳破灵 ——” 蓝光顺着符纸渗入头盔,墓室里响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将军的动作明显迟钝了许多。
但这只是暂时的,黑雾很快从将军的铠甲里涌出,烧掉了符纸。小宇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小臂的伤口正在流血,拳套的蓝光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将军举起长剑,黑色的剑气在剑刃上凝聚:“游戏结束了。”
“还没结束!”
巴顿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的身体挣脱黑雾的束缚,朝着将军冲过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从墓室角落捡来的生锈长枪。“骑士的荣誉,由我亲手守护!” 他用尽全力把长枪插进将军的胸口,那里正是之前小宇看到的黑色晶石位置。
将军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长剑反手刺穿了巴顿的胸膛。小宇趁机冲过去,将全身仅剩的纯阳之力注入拳套,狠狠砸在长枪的末端 —— 长枪彻底贯穿晶石,黑色的雾气像喷泉般从晶石里涌出。
“快…… 引爆徽章……” 巴顿咳出一口黑血,伸手抓住小宇的手腕,“圣水能净化所有亡灵…… 包括我……”
小宇看着巴顿逐渐透明的脸,想起泰勒自刺银匕首的决绝,想起艾拉挡在他身前的背影。他握紧徽章,指尖的蓝光点燃了徽章上的圣水:“我会记住你的名字,巴顿。”
徽章被扔进黑雾的瞬间,剧烈的白光爆发出来,小宇下意识闭上眼,耳边传来巴顿最后的声音:“替我看看…… 外面的阳光……”
白光消散后,墓室里恢复了平静,亡灵将军的铠甲已经化作一堆锈蚀的碎片,巴顿的身体也消失了,只留下那枚被烧得焦黑的徽章。小宇瘫坐在地上,小臂的伤口不再流血,拳套的蓝光却彻底熄灭了。
“终于解决了吗?” 他捡起徽章,突然发现石棺的残骸里躺着一块巴掌大的钟表残片 —— 不是巴顿之前拿的那一块,这枚残片的边缘刻着螺旋纹路,和陈默那只紫檀木梳妆匣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就在小宇的手指碰到残片的瞬间,残片突然发出红光,一段冰冷的声音直接传入他的脑海:“很好,第五枚诱饵已经到手。”
“谁?” 小宇猛地站起来,握紧了残片,“是钟表匠吗?”
没有回应,但残片的红光越来越亮,突然射出一道红色的光线,在墓室的石壁上投射出一幅影像:阿明在湘西的汞矿里被活符缠住,千夏在咒怨屋的画前发呆,艾文在金字塔的星图前流血,陈默在龙宫的珊瑚丛中昏迷。
影像消失的瞬间,残片突然变得滚烫,小宇急忙松手,只见残片上的螺旋纹路开始旋转,散发出黑色的雾气。他突然想起巴顿说的 “祭品”,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 这枚残片根本不是奖励,是追踪器。
墓室顶部传来石板碎裂的声响,小宇抬头时,正好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块朝着他砸下来。他急忙翻滚躲避,石块落地的瞬间,整个墓室开始剧烈摇晃,石壁上裂开无数道缝隙。
“看来游戏还没结束。” 小宇捡起焦黑的徽章,塞进怀里,又看了一眼那枚还在散发黑雾的残片,转身朝着阶梯跑去。身后传来重物倒塌的声响,当他冲出忏悔室时,发现碑林里的所有墓碑都在摇晃,地面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里面隐约传来钟表齿轮转动的声音。
夕阳彻底落下,墓园里的亡灵之火全部熄灭,只有那枚残片的红光,还在黑暗中隐隐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