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幽暗通道甫一出现,便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稳定波动。边缘处七彩流光与深邃黑暗疯狂交织、撕扯,发出细微却刺耳的空间碎裂声,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将内里的一切都湮灭于无形。强烈的吸力自通道深处传来,拉扯着周遭的一切,连光线都似乎为之扭曲。
“走!”
张谦(墨渊)的喝声短促而决绝,没有丝毫犹豫。在通道形成的刹那,他已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黑甲道体表面幽光流转,《北冥噬星真经》默默运转,以应对通道内可能存在的任何凶险。他一把拉住身旁因血脉之力大量消耗而气息略显萎靡的敖青青,脚下《幻海遁》的水光乍现,两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影,义无反顾地投向了那仅容一人通过的、如同凶兽巨口般的幽暗入口。
“嗡——!”
就在两人身影没入通道的下一瞬,身后传来一声沉闷如牛吼的巨响。那勉强维持的通道入口,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攥紧,七彩光罩上原本被暂时“欺骗”和“引导”的吞噬、毁灭等法则骤然恢复狂暴,光芒大盛,瞬间便将那脆弱的空间缝隙彻底抹平、修复,重新化为一道完整而坚固、流转着危险光华的屏障。
最后一丝来自外面廊道的光线被彻底隔绝。
黑暗。
纯粹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黑暗笼罩了一切。并非寻常海底的幽暗,而是一种仿佛能吞噬光线、声音乃至神识的绝对虚无之感。唯有通道本身不稳定结构散发出的、偶尔闪烁的七彩余晖和空间扭曲的磷光,如同濒死星辰最后的喘息,短暂地照亮周遭那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景象。
这里并非一条坦途的隧道,而更像是一条被强行撕开、布满了空间碎片和能量乱流的险恶路径。
“小心空间裂缝!”敖青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但更多的是一种属于龙族公主的坚韧与警惕。她周身自动亮起一层淡金色的龙力护罩,将两人笼罩其中,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如同剃刀般锋利的空间切割之力。
张谦没有回应,他的全部心神都用于感知和应对眼前的危机。他的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勉强延伸出身体数丈范围,但凭借着《北冥噬星真经》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以及黑色怪石传来的、对“归墟”与“吞噬”类力量的天然亲和与警示,他总能险之又险地提前发现那些隐匿在黑暗中的、不断生灭的空间陷阱和能量漩涡。
“左前方三步,有乱流漩涡!”张谦低喝,拉着敖青青猛地向右侧横移。
几乎在他们离开原地的同时,那片虚空骤然塌陷,形成一个散发着恐怖吸力的黑色漩涡,将几片掠过的不明金属残骸瞬间绞成虚无。
“上方!空间碎片雨!”敖青青急促提醒,玉手结印,龙力护罩光芒大盛,向上顶去。
“嗤嗤嗤嗤——!”
无数细密如牛毛、却蕴含着可怕空间切割之力的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在龙力护罩上,激起密集的涟漪,护罩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敖青青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维持护罩抵抗这种强度的攻击对她消耗极大。
张谦眼神一冷,不再一味闪避。他右拳紧握,北冥吞噬之力凝聚,一拳轰向侧面一道悄无声息袭来的、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的空间之刃!
“啵!”
一声轻响,那空间之刃竟被他的拳劲强行击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但其上附带的切割法则依旧在他拳锋的黑甲上留下了一道浅白色的印记。
“这样下去不行!这通道极不稳定,消耗太大!”敖青青喘息着说道,脸色苍白。连续的消耗战,让她有些难以为继。
张谦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那片更加混乱、仿佛由无数破碎镜面组成的区域,那里空间结构扭曲到了极致,各种属性的能量乱流如同彩带般飘荡、碰撞,爆发出毁灭性的火花。他能感觉到,黑色怪石传来的悸动在这里达到了一个顶峰,似乎这片区域的深处,隐藏着与龙宫核心,或者说与“归墟之钥”更为接近的东西。
“跟紧我!”张谦沉声道,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他不再保留,将《北冥噬星真经》催动到当前所能掌控的极限,周身毛孔仿佛张开,形成一个微型的北冥领域。这个领域并非用于攻击,而是用于“感知”和“引导”。
他主动将神识融入那些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凭借功法同源的特性和黑色怪石的辅助,艰难地分辨着其中相对稳定、或者说“流向”一致的路径。这无异于刀尖跳舞,一个不慎,便可能被乱流同化、撕碎。
“这边!”他低喝一声,选择了一条看似危险,能量冲突最为剧烈,但其核心却隐隐指向某个方向的乱流带。他拉着敖青青,不再闪避那些细小的空间裂缝和能量冲击,而是如同冲浪者一般,精准地切入乱流的间隙,顺着其汹涌的势能,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向前突进!
“你疯了?!”敖青青惊呼,但此刻已别无选择,只能全力催动龙力,加固护罩,紧随张谦。
“砰砰砰!”无数细小的能量冲击和空间碎片撞在护罩和张谦的黑甲上,发出连绵不绝的爆鸣。张谦凭借强横的肉身和吞噬之力强行化解,但脏腑依旧被震得气血翻腾。敖青青的龙力护罩更是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就在两人即将被这狂暴的乱流彻底吞噬之际,前方那片破碎镜面般的区域中心,突然出现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散发着柔和蔚蓝色光晕的漩涡。
“出口!”两人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念头。
然而,就在他们冲向那蔚蓝漩涡的刹那,异变陡生!
“吼——!!!”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充满了无尽威严、暴戾与沧桑的龙吟,毫无征兆地自那蔚蓝漩涡深处炸响!这声龙吟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携带着磅礴的精神威压与一股仿佛要吞噬天地的意志,如同滔天巨浪般席卷而来!
“噗!”敖青青首当其冲,她身具蛟龙血脉,对这声龙吟的感受最为直接和深刻。那并非是单纯的音波攻击,更是一种血脉层级的压制与拷问!她娇躯剧震,喷出一口鲜血,周身的龙力护罩应声而碎,眼神瞬间变得涣散,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陷入了短暂的失神状态。
就连张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灵魂冲击震得神识恍惚,前冲之势为之一滞。那声龙吟中蕴含的意志,与他修炼《北冥噬星真经》所产生的吞噬意境竟有几分相似,但却更加古老、霸道、充满了毁灭与终结的气息,让他体内的妖力都险些失控。
“稳住心神!”张谦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看到敖青青状态不对,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同时全力运转《北冥噬星真经》,识海中的黑色怪石乌光大放,一股清凉之意流转全身,帮助他抵御那无孔不入的灵魂威压。
他抬头望向那蔚蓝漩涡,只见漩涡中心,那声龙吟的源头,并非活物,而是一道模糊的、由精纯龙力与某种不屈战意凝聚而成的……龙形虚影!
这虚影庞大无比,虽看不清具体样貌,但其轮廓隐隐与外面殿门上雕刻的覆海鳄龙有几分相似。它盘旋在漩涡之中,空洞的眼眶仿佛注视着闯入者,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与杀意。
“是覆海鳄龙残留的守护意志!”张谦瞬间明悟。这并非真正的生灵,而是上古大能陨落前,以自身部分神魂本源与龙宫大阵结合,留下的最后一道关卡!唯有通过它的“认可”,才能真正踏入龙宫核心之地!
强行突破?在这不稳定的通道内,面对一道至少是化神期以上大能留下的意志虚影,无异于自杀。
“必须让它‘认可’我们……”张谦心念电转,目光扫过身后依旧眼神挣扎、被血脉压制得难以动弹的敖青青,又感受到通道结构正在加速崩塌的剧烈波动,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巡察使!醒来!”张谦一声低喝,蕴含着一丝《北冥噬星真经》镇魂之效,传入敖青青耳中。
敖青青身躯一颤,涣散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但面对那龙形虚影的血脉压制,她依旧感到浑身无力,那是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与恐惧。
“用你的龙吟回应它!”张谦急促道,“你是蛟龙族公主,身负真龙血脉!用你的骄傲,你的龙威,告诉它,你不是入侵者,你是来继承它遗志的同道!”
敖青青闻言,美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但看到张谦那坚定而信任的眼神,以及周围不断崩塌的空间,她猛地一咬牙,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与不适。
她挺直娇躯,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一股属于龙族的高贵与骄傲自她骨子里苏醒。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万古的沉寂与沧桑都吸入肺中,随后,朱唇轻启——
“嗷——!!!”
一声清越而充满不屈意志的龙吟,自敖青青口中发出!这声龙吟不如那虚影龙吟那般古老霸道,却更加纯粹、鲜活,带着蛟龙一族特有的水系灵动与翱翔九天的向往!淡金色的龙力光晕自她体内迸发,在她身后隐隐形成一条较小的蛟龙虚影,昂首长吟!
两道龙吟,一道来自远古的残留意志,一道来自当今的龙族后裔,在这濒临崩溃的空间通道中,轰然相撞!
没有实质的能量爆炸,却引发了灵魂层面与法则层面的剧烈共鸣!
那覆海鳄龙的虚影,空洞的眼眶似乎“看”向了敖青青,那股冰冷的杀意与排斥,竟然微微减弱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与寂寥。
它似乎从敖青青的龙吟中,感受到了同源的气息,感受到了龙族血脉的延续。
趁着这短暂的僵持与意志对抗的间隙,张谦动了!他没有试图去攻击那道虚影,那毫无意义。他将自身玄水凶鳄的血脉之力催发到极致,同时,小心翼翼地引动了一丝《北冥噬星真经》核心的吞噬道则——并非为了吞噬,而是为了“展示”!
他将这股蕴含着微弱鳄龙本源与北冥吞噬意境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与敖青青的蛟龙龙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更加复杂、更加贴近覆海鳄龙本身力量特质的气息!
我们并非外人!我们身负与你同源的力量!我们是你等待的……传承者!
张谦以自己的方式,发出了无声的宣告。
那覆海鳄龙的虚影,再次将“目光”转向张谦,尤其是在感受到那股精纯而独特的北冥吞噬意境时,它那庞大的虚影竟然微微震动了一下。那空洞的眼眶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火星般的光芒。
“吼……”
它再次发出了一声龙吟,但这一次,不再是充满敌意与杀伐的咆哮,而是变成了一声悠长、低沉、仿佛带着无尽疲惫与释然的……叹息。
随着这声叹息般的龙吟,那庞大的龙形虚影开始缓缓变得透明、消散,最终化作点点蔚蓝色的星光,融入了后方那稳定的蔚蓝漩涡之中。
而阻挡在前的最后一道无形屏障,也随之消失。
“走!”
张谦没有丝毫耽搁,拉起几乎虚脱的敖青青,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冲入了那不再有任何阻碍的蔚蓝漩涡!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传来,但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极短。
仿佛只是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水膜,周围的压力、乱流、黑暗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脚下一实,两人踉跄着站稳,强烈的光线刺激得他们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待视线适应之后,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两人,也不禁心神摇曳,怔然失语。
他们已然离开了那危险的空间通道,置身于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浩瀚而瑰丽的水下世界。
头顶,并非岩壁,也非寻常的海水,而是一片深邃如蓝宝石般的“天空”,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巨大珍珠、夜明珠,如同星辰般镶嵌其上,照亮了下方的一切。更有一些奇异的、会发光的巨大水母和藻类,如同云彩般缓缓飘荡。
脚下,是光滑如镜、不知由何种玉石铺就的地面,倒映着上方的“星空”,行走其上,仿佛漫步于银河。
放眼望去,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宏伟至极的水下宫殿群!无数座由洁白珊瑚、晶莹水晶、温润玉石构筑而成的亭台楼阁、殿堂宫阙,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这片广阔的空间之中。巨大的廊柱需要数十人合抱,上面雕刻着精美的龙纹与水族图案;飞檐斗拱,气势恢宏,哪怕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洗礼,依旧能窥见其昔日极尽的辉煌与奢华。
精纯至极、几乎液化的水属性灵气充盈在每一寸空间,呼吸之间,都让人感觉浑身舒泰,修为隐隐增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沧桑、静谧的气息,仿佛时间在这里都放缓了脚步。
这里没有海水压迫之感,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宁静,浩大,壮丽,却又带着一种万古死寂般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