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几个乡民用门板抬着个血淋淋的汉子冲进医院前院,惊慌呼喊:“大夫!救命啊!锯树砸伤人了!”
正值中西医结合科当值,林闻溪和梁启远闻声率先冲出。伤者是个三十多岁的樵夫,右腿被树干砸中,皮开肉绽,白骨隐约可见,鲜血汩汩外涌。
“立即止血!”梁启远迅速取出止血带,在伤肢近心端扎紧,“准备清创缝合!需要破伤风抗毒素!”
林闻溪同时查看伤员面色切脉:“气随血脱,当先固气止血。”他取出银针,急刺百会、气海、足三里等穴以固本培元,又在伤处周围取穴以缓出血。
麦克莱恩教授闻讯赶来,指挥道:“送手术室!立即准备麻醉!”
手术室内,无影灯下伤情更显可怖。肌肉撕裂,骨片外露,污染严重。
梁启远熟练地戴好手套:“首先彻底清创,去除坏死组织和异物,然后用生理盐水和双氧水反复冲洗...”
“且慢。”林闻溪观察伤处后道,“此伤虽重,然筋肉尚未完全坏死。若过度清创,反损生机。不如先以外用药膏提脓拔毒,保全组织。”
麦克莱恩皱眉:“林同学,现代医学证明,彻底清创是预防感染的关键。”
“教授所言极是。”林闻溪不卑不亢,“然中医有'煨脓长肉'之说,适度脓液可促生机。祖父曾传'黄玉膏',对外伤颇有奇效。”
伤者此时面色苍白,冷汗淋漓,脉微欲绝。梁启远监测生命体征:“血压下降,需要输血,但血库暂无储备。”
林闻溪立即道:“可先服独参汤以益气固脱!”随即取人参急煎浓汁。
麦克莱恩权衡片刻:“清创仍必须进行,但可尝试结合中药。梁同学负责清创,林同学准备药膏。同时静脉补液抗休克。”
清创过程中,梁启远严格遵循无菌原则,仔细去除明显坏死组织和异物,但听取了林闻溪建议,保留了部分边缘组织。林闻溪则将黄柏、大黄、当归等药材研末,以香油调制成膏,准备外敷。
缝合时,争议又起。梁启远主张严密缝合以防感染;林闻溪则认为应开放引流,允许多余脓液排出。
“开放伤口会增加感染风险!”梁启远争辩。 “过度缝合则成闭门留寇,邪毒内陷。”林闻溪坚持。
麦克莱恩裁决:“折中方案:部分缝合,留置引流条。同时使用中药膏外敷。”
处理完毕,林闻溪又开内服方:桃红四物汤合五味消毒饮加减,以活血化瘀、清热解毒。
梁启远质疑:“外伤为何需内服药物?西医只需抗感染即可。”
林闻溪解释:“中医认为,外伤不仅损局部,更伤整体气血。内服药可调动机体抗病能力,促伤愈合。”
接下来几日,伤者病情变化成为中西医理念交锋的活教材。
第三日,伤处出现红肿热痛,体温升高。梁启远检查后断定:“感染了!需要拆除缝线开放引流,加大抗生素剂量。”
林闻溪却道:“此乃正气抗邪之佳兆,稍红肿而非漫肿,热痛而局限,正是'煨脓长肉'之象。”他建议维持原方案,仅稍调整药膏成分。
麦克莱恩仔细观察后采纳了林闻溪意见:“确有不同:常见感染红肿弥漫,此却局限;脓液质地稠而不臭,确似良性炎症反应。”
果然,两日后红肿渐消,脓液转稠,肉芽组织开始生长。
第七日,新的问题出现:肉芽生长缓慢,创面难以愈合。梁启远建议植皮;林闻溪则提出用“生肌散”外敷,配合内服“托里消毒散”以益气生肌。
“何为托里?”梁启远不解。 “里指体内正气。托里即扶助正气,托毒外出,促肌生长。”林闻溪取黄芪、当归、金银花等药,“黄芪益气生肌,当归养血活血,银花清余毒...”
半月后,奇迹出现:创面肉芽红活,逐渐填满缺损,无需植皮。伤者整体状况也明显好转,面色红润,食欲增进。
梁启远不得不承认:“单纯西医治疗,此类重伤难免截肢。如今竟能保全肢体,确实令人惊讶。”
麦克莱恩组织全科讨论此案例:“此病例成功之处在于:西医清创控制感染,中医内外调理促愈合。尤其内服中药调理整体机能,是现代医学常忽视的。”
他特别指出:“林同学提出的'煨脓长肉'理论,虽与无菌原则相悖,但实践中确见成效。或许适度炎症反应真有利于组织修复,这值得深入研究。”
梁启远主动找林闻溪交流:“我以前认为中医外伤处理不科学,现在看法改变了。能否系统教我中药外治之法?”
林闻溪欣然答应:“我也欲向梁同学学习无菌技术和清创手法。中西互补,方为伤者之福。”
伤者出院时,已能拄拐行走。他紧紧握住两位医学生的手:“别的郎中说这条腿肯定保不住,多谢两位大夫妙手回春!”
望着患者远去的背影,梁启远感慨:“医学的终极目的是治愈患者,而非坚持某种理论。” 林闻溪点头:“正如祖父所言:'法无高下,应机者妙;药无贵贱,对症者良'。”
麦克莱恩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轻声道:“你们让我看到了医学的另一种可能。下周起,我批准你们开展'外伤中西医结合治疗方案'的临床研究。”
夕阳西下,两个年轻人的白大褂被染成金色。他们相视而笑,知道今天的争论与融合,正在为医学的未来开辟新的道路。
林闻溪在日记中写道:“今日方知,中西医如阴阳互根,相生相克。西医清创如雷霆扫浊,中医生肌如春雨润物。一攻一守,一消一长,皆是医道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