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丐帮在市井间的巧妙搅局与暗中护卫,孙铭的稽查力度虽未减弱,却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难以着力。这为林闻溪与红岩村之间的“暗度陈仓”之计,赢得了至关重要的运作空间。那条纤细却坚韧的地下通道,开始更为频繁地搏动起来,将救命的“血液”源源不断输向急需之地。
运作模式逐渐形成了默契的规程。林闻溪负责在卫生部内部“识别”那些被刻意扣压、拖延或“遗忘”在仓库角落的急需药材,或是利用伊万诺夫的国际渠道以及零星尚未被完全卡死的预算,小批量采购一些关键药物。他凭借对药材的熟悉和医疗前线的需求反馈,精心拟定清单。
传递方式则极尽巧思,变幻莫测。有时,信息藏于菜贩送入医庐的时鲜蔬菜的捆扎稻草中;有时,刻在看似废弃的瓦片背面,由顽童掷于院墙内;有时,甚至通过教堂唱诗班乐谱上的特定标记,由顾静昭周日礼拜时取回。接收方“老程”的身份也时而变换,时而是换户兜售的货郎,时而是收旧货的老者,时而是码头扛包的力夫,每一次接触都短暂自然,毫无破绽。
药材的转运则完全由徐先生那边的高手负责。他们似乎对重庆的每一个仓库后门、每一条僻静小巷、每一段监管松弛的江岸都了如指掌。提货过程往往发生在深夜或黎明,利用守卫换岗的间隙、或是制造一些小小的意外引开注意(例如,附近突然发生的无关紧要的争吵或小火警),动作迅捷如风,不留痕迹。
运输路线更是神出鬼没。他们极少使用容易被卡控的主要干道和正规码头。而是利用错综复杂的嘉陵江、长江支流网络,使用吃水浅、灵活性高的乌篷船或小木船,夜间航行,避开探照灯和巡逻艇;或是借助丐帮提供的、连官方地图都未曾标注的古老山道、废弃栈道,由精壮的挑夫小队接力运输。药材往往被巧妙地伪装成山货、土产、甚至送葬队伍的殡葬用品,瞒天过海。
一批批被卫生部官僚体系判定为“待审核”、“暂缓发放”甚至“遗失”的药材——奎宁替代用的常山槟榔、止血生肌的白芨三七、清热解毒的金银花连翘、甚至还有好不容易搞到的少量磺胺粉——就这样,神奇地穿越了重重封锁,消失在山城迷雾之中,而后又奇迹般地出现在数百里甚至上千里外的抗日根据地野战医院,或是游击队的秘密医疗点。
每一次成功转运,都意味着一批前线将士可能因此得以保住性命,意味着一片区域疫情可能得到控制。林闻溪虽无法亲眼见到那些场景,但通过零星的、加密的反馈信息,他能感受到这条通道所带来的巨大改变。
一条来自太行山区的消息称:“‘柴胡合剂’(林闻溪提供的方剂)大显神通,高热伤员退热速度显着加快,医护人员压力大减。” 另一条来自苏北水乡的简短感谢:“‘避瘟散’有效遏制痢疾流行,群众称先生为‘活菩萨’。” 伊万诺夫也兴奋地告知,通过地下渠道获得的几批稀有药材样本,使得他的抗感染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论文数据更加坚实。
这些消息,如同黑暗中的萤火,照亮了林闻溪艰难前行的道路,也愈发坚定了他将这条“陈仓道”坚持下去的决心。
然而,频繁的物资流动,即便再隐秘,也难以完全做到天衣无缝。孙铭那边虽然被丐帮干扰得焦头烂额,但并非全然无能。他们逐渐缩小了怀疑范围,虽然抓不到实质证据,却敏锐地察觉到,某些物资的“流失”似乎总与林闻溪关注的方向隐隐相关。他们无法理解这些物资是如何运走的,但这种“不理解”本身,就加深了他们的怀疑和忌惮。
何敬之的办公室里,气氛愈发凝重。 “还是查不到?”何敬之面色阴沉地看着垂手而立的孙铭。 “属下无能!”孙铭额头冒汗,“每次有点线索,总是被莫名其妙地打断……而且,下面人报告,最近市面上那些乞丐瘪三,好像格外‘活跃’,老是围着咱们的人转……” “乞丐?”何敬之眼中寒光一闪,“林闻溪……居然能和这些下九流搅到一起?真是自甘堕落!”他猛地一拍桌子,“查!给我狠狠地查!不要只盯着仓库和码头!盯紧林闻溪和他那个女助手日常接触的所有人!包括那些看起来最不起眼的人!我就不信,他们真能一点马脚都不露!”
一张更为精细、也更为恶毒的网,开始悄悄撒向林闻溪和他周围的一切。药材暗渡陈仓道虽已打通,但守护这条道的斗争,却进入了更加凶险的阶段。林闻溪知道,下一次的考验,或许很快就会到来,而且将更加直接,更加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