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温养七千年的…”
玄穹圣主那干涩、嘶哑、充满了无尽悲愤和无法理解的颤音,如同被强行撕裂的破布,在死寂的星空中回荡,带着一种道心崩塌的茫然。
他模糊的、由法则勾勒的轮廓,在青铜巨辇的黑暗中剧烈地晃动、扭曲!那两点燃烧着猩红怒焰的星璇,此刻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本命神器九劫雷殛剑被当成巧克力威化卷嚼碎吞噬,带来的不仅是本源道果的恐怖反噬,更是对他九千载无敌信念的致命一击!
他看着下方废墟上那个舔着嘴角、一脸意犹未尽、瓮声瓮气问着“还有吗”的庞大身影(王铁柱),又看了看地上那如同破铜烂铁般、沾着口水和紫色电火花的剑柄残骸。
再看看旁边那个捂着额头、似乎还在嫌弃噪音太大、一脸不耐烦的始作俑者(李逍遥)。 看看那个死死抱着李逍遥大腿、此刻正目瞪口呆看着王铁柱、小脸煞白又透着一丝荒诞兴奋的猥琐家伙(叶小机灵)。 看看那只歪着巨大头颅、脖子上挂着七彩泡泡(里面南宫道玄元神还在撞壁)、似乎对那剑柄残骸也产生了点兴趣的混沌巨兽(狗蛋)。
荒谬! 极致的荒谬! 无法理解! 不可理喻!
九千载岁月积累的智慧、掌控的法则、俯瞰众生的心态,在这一刻,被这荒诞到不讲道理的现实冲击得支离破碎!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如同宇宙真空般的虚无感,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杀意、所有的…存在意义。
“嗬…嗬嗬…” 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
然后,这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变得疯狂!变得歇斯底里!
“不——!!!”
那不是怒吼,是灵魂彻底燃烧前最后的尖啸!是穷途末路、玉石俱焚的终极疯狂!
“本座!玄穹!执掌万道!俯瞰诸天!岂能…岂能受尔等蝼蚁如此戏弄!践踏!”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都要决绝、都要带着同归于尽意味的能量波动,如同超新星爆发前的死寂,猛地从圣主那剧烈扭曲的法则轮廓中爆发出来!
他炸成巨大蓬松七彩鸡窝的白发,无风自燃!并非火焰,而是由纯粹的生命本源和寿元构成的、惨白色的道火!每一根燃烧的发丝,都代表着千年岁月的流逝!
他模糊的身躯上,那件流淌着星河流转、大日沉浮虚影的灰袍,寸寸碎裂!化为无数飘散的法则尘埃!露出下方那由纯粹法则符文构成的、正在急速变得透明、变得虚幻的躯体!
他猛地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整个即将毁灭的宇宙!
“万!法!归!墟!”
四个字,如同四道撕裂宇宙本源的丧钟,响彻万界!
每一个音节吐出,他由法则符文构成的身躯就变得更加透明一分!他燃烧的道火就更加炽烈一分!下方破碎星环废墟的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发出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无数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漆黑空间裂痕凭空出现、蔓延、交织!整个星环废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解体,化为宇宙尘埃!
圣主双手虚抱的中央!
一个点!
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诡异的点!
它并非黑色,也并非白色,而是一种…绝对的“无”!它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所有的色彩、所有的存在感!仿佛它本身就是“存在”这个概念的反面!是宇宙诞生之前的奇点!是万物终结之后的归宿!
规则奇点!
玄穹圣主以燃烧自身所有寿元、所有道果、所有存在印记为代价,强行将自身化为宇宙的“漏洞”,塌陷成一个吞噬万法、湮灭规则的终极奇点!此乃同归于尽的终极禁术!一旦引爆,奇点坍缩,万法归墟!其威力足以抹平星河,将一切有形无形、法则概念,尽数化为最原始的混沌虚无!
代价——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疯了!圣主疯了!” “万法归墟!他要拉所有人陪葬!” “逃!快逃啊!!!” 刚刚还沉浸在荒诞中的围观修士和盗盟匪众,此刻魂飞魄散!脸上只剩下最极致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他们尖叫着,哭嚎着,如同无头苍蝇般驱动着残破的灵舟或干脆用肉身力量,朝着远离奇点的方向亡命奔逃!但在这片被禁术力场笼罩、空间不断崩裂塌陷的星域,又能逃到哪里去?
绝望!真正的末日降临!
那规则奇点悬浮在圣主虚抱的双臂之间,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气息。它开始缓缓旋转,每一次旋转,都让周围的空间塌陷得更加剧烈!圣主那已经近乎完全透明的法则躯体,如同融化般,丝丝缕缕地朝着奇点内部坍缩、融入!
他燃烧着惨白道火的头颅,最后一次转向废墟中的三人一兽。那两点即将熄灭的星璇深处,倒映着李逍遥依旧不耐烦的皱眉、王铁柱舔嘴角的憨样、叶小机灵惊恐捂眼的怂态、以及狗蛋歪头打量的好奇…
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剩下一种…极致空洞的、冰冷的、仿佛看透一切的漠然。
“一起…归于…寂灭吧…” 一个如同宇宙叹息般的声音,在他彻底融入奇点前的最后一刻响起。
规则奇点猛地向内坍缩!
毁灭!终极的毁灭即将爆发!
就在这万法归墟、一切终焉的刹那!
“嗷呜——?”
一直歪着脑袋、好奇打量着那个不断坍缩的“无”点的混沌星蚀巨兽·狗蛋,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带着点疑惑、又带着点…饿了的低鸣?
它那巨大的、如同深渊漩涡般的弑神竖瞳,猛地聚焦在那个坍缩的规则奇点上!
那东西…虽然看起来黑乎乎的啥也没有…但散发出的那股“终结一切”的、极其纯粹的、浓缩到极致的“无”之气息…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就像小孩子看到一颗从未见过的、黑黢黢的、散发着奇怪气味的糖果?
试试?
狗蛋那庞大的身躯动了!没有王铁柱扑食的狂暴气势,反而带着一种…好奇宝宝看到新奇玩具般的轻盈(相对它那体型而言)。
它巨大的头颅微微前倾,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缓缓张开…
不是咆哮!是…吸溜!
如同顽童吸溜一根长长的面条!
一股无法形容其恐怖吸力的混沌涡流,猛地从狗蛋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不是能量,而是吞噬概念本身的具象化!
嗡——!!!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刚刚坍缩到极致、即将爆发出毁灭万法的规则奇点,如同被无形巨手捏住的弹珠,猛地一滞!
紧接着!
那股源自混沌星蚀巨兽本源的、蛮横到不讲道理的恐怖吸力,瞬间作用在奇点之上!
嗤——!!!
规则奇点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那股恐怖的吸力强行拉扯着,脱离了圣主最后残留的意志掌控,化作一道扭曲的、介于“有”与“无”之间的诡异流光,如同一条被强行从洞里拽出来的长虫,朝着狗蛋那张开的深渊巨口——
被吸溜了进去!
整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
连带着一起被吸溜进去的,还有玄穹圣主那最后残留的、已经融入奇点大半的、由法则符文构成的…半截身子!
“不——!!!” 圣主融入奇点的最后一丝意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绝望、更加难以置信的、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的灵魂尖啸,就彻底消失在狗蛋那深不见底的喉咙深处!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吞下个果核般的声响。
狗蛋巨大的嘴巴合拢,喉咙处明显有一个鼓包状的东西滚动了一下,然后顺着它粗壮的脖颈滑了下去。
咕咚。
清晰的吞咽声。
世界,安静了。
预想中的宇宙大爆炸没有发生。 预想中的万法归墟没有降临。 那足以抹平星河的规则奇点,连同玄穹圣主最后的半截身子,就这么…被当成了一根有点硌牙的“面条”…吸溜…吞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息。
所有正在亡命奔逃的修士和盗盟匪众,保持着或奔跑、或摔倒、或抱头蹲防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脸上凝固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种…“我他妈到底看了什么”的极致荒诞!
连空间崩裂的“咔嚓”声都消失了。那恐怖的规则奇点被吞噬后,之前被禁术力场强行扭曲、即将崩解的星域空间,竟然如同被抚平的褶皱般,缓缓稳定、弥合起来!只有那些巨大的空间裂痕依旧存在,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死寂。
比之前烟花秀后更彻底的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狗蛋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巨大的头颅微微扬起,那双深渊般的弑神竖瞳眯了起来,似乎…在回味?
然后。
它那覆盖着暗金鳞甲的、如同山丘般的腹部,猛地鼓胀了一下!
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混乱能量流、破碎法则残片、以及一丝丝惨白道火余烬的气流,在它喉咙深处酝酿…
“嗷——呜——嗝儿~~~!!!”
一声沉闷悠长、响彻寰宇、带着无比满足感的…巨大饱嗝,从狗蛋的血盆大口中喷涌而出!
这不是普通的饱嗝!
随着这声史诗级的饱嗝,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温暖祥和的、散发着淡淡檀香与草木清香的金色气流,如同决堤的洪流,从狗蛋口中喷薄而出!
气流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扩散、升腾、凝聚!
眨眼间!
一片浩瀚无垠、璀璨夺目的金色祥云,在破碎的星环废墟上空凝聚成型!
这祥云并非虚幻!而是由最纯粹、最精纯的功德金光与生命精气凝聚而成!云海翻腾,金光万丈!无数细小的、充满生机的金色符文如同游鱼般在云层中穿梭流转!云层边缘,还点缀着点点如同星辰般闪烁的、由破碎法则净化后形成的秩序光点!
万亩功德金云!
温暖、祥和、充满生机的金色光芒,如同实质的暖流,瞬间洒满了这片刚刚经历过归墟手、烟花秀、雷殛剑、万法归墟的毁灭战场!
视觉冲击,震撼灵魂!
残垣断壁,燃烧的星环碎片,扭曲的空间裂痕,散落的战舰残骸……这片被毁灭反复蹂躏、如同地狱绘卷般的废墟之上,此刻却被一片浩瀚、温暖、神圣的金色云海温柔地覆盖!
毁灭与新生!荒诞与神圣!在此刻形成了极致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对比!
金光照耀之下,奇迹发生了!
那些被归墟手余波震伤、被雷狱吓得肝胆俱裂、被空间裂痕割伤的修士,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疲惫一扫而空!连被无形汲取的寿元都仿佛得到了滋养!
连叶小机灵都感觉浑身暖洋洋的,之前被吓破的胆气似乎都壮了几分。
而最震撼的,发生在王铁柱身上!
他之前为守护李逍遥,强行挣脱时间锁链束缚,双臂仅剩森森白骨,骨头上布满裂痕!后来更是硬撼南宫道玄元神怨躯,白骨左臂被怨念侵蚀得灰暗腐朽!
此刻,在那万丈功德金光的照耀下!
他裸露在外的、布满裂痕的暗金色臂骨上,无数细密的金色光点如同活物般渗透进去!骨头上狰狞的裂痕飞速弥合、消失!被怨念侵蚀的灰暗部分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阴影,迅速褪去,重新焕发出暗金色的、蕴含着无穷力量的金属光泽!新生的血肉、坚韧的筋络、覆盖其上的古铜色皮肤,如同快镜头般,沿着臂骨疯狂地生长、覆盖!
几个呼吸间!
王铁柱那双原本只剩下惨白骨头的双臂,已然恢复如初!肌肉虬结,筋络如龙,古铜色的皮肤在功德金光下闪烁着力量的光泽!他有些茫然地抬起新生的手臂,握了握拳头,感受着其中澎湃的力量,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
废墟之上,万物复苏,伤痛痊愈。只有那浩瀚的金云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荒诞绝伦又惊心动魄的“战斗”。
就在这片祥和温暖的金色云海深处,在那些游弋的功德符文之间,一丝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意念波动,如同风中残烛,悄然飘荡出来,带着无尽的不甘、极致的困惑,以及一丝…仿佛临终前窥见某种真相的茫然低语,轻轻拂过每一个沐浴在金光下的生灵耳畔:
“…钥匙…在…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