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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夜捕淫道得奇方,虎帐初开聚狼兵。

一颗丹丸催欲火,双面计策隐杀机。

话说西门庆自前番遭了杨彪知寨的毒手,臀股间痛彻骨髓,还将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拱手送了出去,真个是体面扫地,五脏如焚。心中那团火,却比这皮肉之痛更烈十分——杨彪那厮分明是存心作弄,偏生卡住那募勇养兵的敕令文书,叫他西门庆纵有泼天的野心,亦不敢贸然私蓄兵马。若被杨彪拿住把柄,岂不正中其下怀?何况即使募得军勇,应伯爵、谢希大、牛三,吴天德之流又能如何指挥操练,如何出谋策划?这厢军之事,岂是街头巷尾揖捕斗狠、与民众吃拿卡要所比拟的?不然又与上次忠义社如同一辙,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思及此,西门庆虽把杨彪黄都监恨得牙根咬碎,在齿间碾磨了千百遍也无可奈何,只得从长计议。

偏生屋漏又遭连夜雨,这清河县地面,竟凭空钻出个手段下作、行踪诡秘的采花贼来!不过月余光景,已有十数户良善人家的妇人遭了荼毒。第一个是南门外开绣坊的刘娘子,年方二十八,生得细皮嫩肉,那贼半夜撬门,用迷香熏倒,剥得赤条条绑在床柱上;第二个是城角楼下的王媒婆,虽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贼是翻窗进去,把她丈夫捆在茅厕,夫妻两个哭喊声响了半宿;最狠的是前日夜里,东街米铺陈老大的闺女才十六岁,被贼用被子蒙了头,第二日清早邻居听见动静撞门,只见姑娘咬碎了半颗门牙,衣裳撕成布条,床帐子上血渍斑斑......深闺绣户,夜半惊魂,弄得满城妇孺人心惶惶,白日里也轻易不敢出门。

消息传入大名府,那梁中书何等人物,正是朝廷考察其擢升之际,辖区内竟出现这档子烂事。一封措辞严厉的斥责文书,裹挟着大名府的雷霆之怒,火速飞递到清河县衙。吴县令捧着文书,双手抖得如同秋风里的枯叶,面皮蜡黄,冷汗涔涔而下,文书上“十日内捕贼归案,逾期严惩不贷”那十几个朱砂红字,简直要刺瞎他的双眼。

“西门都头!西门都头何在?”吴县令的嗓子都喊岔了音,如同被捏住了脖颈的鸭子,“全城安危,本官前程,皆系于汝一身了!十日!只有十日!”他死死盯着被急召而来的西门庆,眼神里满是惊惶与逼迫。

西门庆臀股间的棒疮未愈,此刻强撑着站在堂下,只觉那伤处被官袍摩擦,又是一阵钻心的抽痛。他心头早已把那惹祸的采花贼咒骂了千万遍,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只得躬身抱拳,咬着后槽牙应承:“老爷放心!小生便是豁出这条性命,掘地三尺,也定要将那无法无天的恶贼擒来!”

接下这烫手山芋,西门庆哪敢怠慢?顾不得养伤,立时撒下天罗地网。他强忍伤痛,亲自坐镇提刑所,将手下谢希大牛三之流以及那些精干的捕快、泼皮,尽数分派出去,明察暗访,昼夜不息。又将那些遭了毒手的苦主人家,挨个细细盘问。

头三日,捕快们跑遍了清河县的大街小巷,却连贼的毛都没捞着。那贼像是知道有人查捕,竟消停了两日,急得西门庆寝食难安,把所有人员一通臭骂。

\"我有三条计策。\"应伯爵道:\"第一,派捕快扮作小商小贩,在城门、市集打探,那贼作案后总要销赃,绸缎、首饰、牲口,总能露出马脚;第二,让各坊的保甲长挨家挨户查问,近日可有生面孔出入,尤其是外乡口音的;第三......\"他压低声音,\"听那几个被污了清白的妇人羞愤之余说,隐约记得那恶贼身上,总带着一股子奇特的、类似庙宇里香烛焚烧后,混合着某种沉水香的气息……”

西门庆目光如炬,盯着案头汇集而来的零星纸片,猛地一拍桌面,震得那青瓷茶碗叮当作响:“城隍庙!那贼子定是藏身在那破败的城隍庙附近!”臀股间剧痛袭来,他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跳,眼中却射出狠戾的光芒,“我曾经到过那里,嗅到过沉水香的气味。管他是人是鬼,今夜,定要见个分晓!”

当夜三更,天似泼墨,细雨如针。城隍庙周遭早已被西门庆布下的精锐人手围得铁桶一般。西门庆身披油衣,腰挎朴刀,不顾臀伤,由心腹小厮搀扶着,亲自潜伏于庙前那丛半人高的乱草之后,谢希大牛三左右侍立,以防不测。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淌下,冰冷地钻进脖颈,臀股间的伤口被湿气一浸,更是痛痒难当,如同千百只蚂蚁在啃噬骨髓。西门庆咬紧牙关,屏息凝神,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黑黢黢的庙门。

约莫四更将尽,万籁俱寂,只有雨打残叶的簌簌声响。忽地,那庙门“吱呀”一声轻响,一条黑影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左右张望片刻,便欲遁入夜色。

“动手!”西门庆一声暴喝,如同平地炸响惊雷!

埋伏的捕快、泼皮们齐声呐喊,火把瞬间点燃,将庙前空地照得亮如白昼。那黑影猝不及防,被这阵势骇得一怔,转身逃窜,三步两脚,飞攀上庙梁,踩着庙脊,朝城郊的乱葬岗方向奔逃。众人一窝蜂追赶上去,待到乱葬岗前,西门庆腿伤发作,疼得直冒冷汗,直叫所有人都参与仔细搜捕,自己一人躺在石头上,正想歇口气。忽见那贼在坟堆前四下张望,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似乎是件捕快号衣,原来想换上服装,以便偷梁换柱浑水摸鱼。

\"拿下!\"西门庆顾不得疼痛,跳起爆喝一声。那贼没注意侧边有人,慌了手脚,挥拳乱打,却不想西门庆早有准备,一个扫堂腿将他绊倒,几个如狼似虎的捕快及时赶上,早已扑将过来,铁尺、绳索齐下,登时将这采花盗捆了个结结实实。

火把凑近一照,只见此人一身破烂道袍,污秽不堪,头发散乱如同枯草,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皮焦黄,颧骨高耸,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眼神里满是惊惶与狡狯,却无多少出家人的清净之气。西门庆忍着痛,一步一挪地走上前,目光如刀,在他脸上刮过:“好个贼道!清河县十几桩淫案,可是你所为?”

那道人被按在地上,泥水糊了半边脸,喘息着狡辩:“冤枉!贫道只是…只是路过此地,借宿破庙,并非歹人!”

“借宿?”西门庆冷笑一声,伸手便去扯他那脏污的道袍衣襟。道人奋力挣扎,却敌不过几双铁钳般的手。只听“嗤啦”一声,道袍被撕开,露出贴身藏着的一个油布小包。西门庆劈手夺过,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件颜色鲜艳、绣工精细的女子抹胸汗巾!更有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香烛与某种沉水香的怪味扑面而来!

“赃物在此,还敢狡赖!”西门庆厉声喝道,“带回县衙大牢,严加拷问!”

那道人眼见抵赖不过,又见西门庆虽官威凛凛,但眉宇间隐隐有股沉溺酒色的虚浮之气,眼珠一转,竟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嘶声喊道:“大人!大人且慢!贫道…不,小的有宝献上!有宝献上啊!只求大人饶命!”

西门庆脚步一顿,斜睨着他:“死到临头,还敢耍什么花样?”

道人被拖拽着,挣扎着抬起头,急急低声道:“小的…小的有家传秘药‘增髓丹’!乃采天地奇珍,合阴阳妙理炼制!专补男子元阳,壮筋骨,添精血…一经服用,龙精虎猛,远胜少年!大人…大人一试便知!只求大人开恩,留小的残喘性命!”他声音虽低,却字字清晰,透着一股异样的蛊惑。

西门庆心头猛地一跳!他素来贪恋风月,又值棒疮在身,更觉精力不济。这“增髓丹”之名,竟似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他心底某种隐秘的欲望。他盯着道人那急切而狡猾的眼睛,沉默片刻,嘴角缓缓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哦?果有如此神效?…且将此獠先押到府上,严加看守!待本官…亲自审问!”

回到西门府,西门庆拿出赏银,嘱咐众人暂时不得走漏风声,且去“醉仙楼”喝点早酒压惊。然后摒退左右,只留应伯爵伺候,锁了那道人双脚双手,见其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贼亮贼亮,透着孤注一掷的求生欲。他倒也光亮,不等西门庆发问,便叫应伯爵从破道袍的夹层暗袋里,摸出一个蜡丸,恭恭敬敬道:“大人明鉴,此乃‘增髓丹’。大人若疑其效,可取半丸,以温酒化开服下。不消半个时辰,便知小的所言非虚!”

西门庆接过蜡丸,入手微沉,蜡封完好。他捏碎蜡壳,露出一颗龙眼大小、赤红如血的丹丸,一股浓郁奇异的药香立时弥漫开来,辛辣中带着一丝甜腥,直冲脑门。西门庆心中半信半疑,然那药香入鼻,竟引得他丹田处微微一热,精神也为之一振。他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叫应伯爵取来温好的上等金华酒,自己用小刀谨慎地刮下约莫半丸药末,调入酒中。那赤红粉末入酒即溶,酒液霎时变得殷红如血。

“你,”西门庆一指淫道,对应伯爵道,“先让他尝一口。”

应伯爵会意,端着酒杯走到道士面前。那人毫不犹豫,接过酒杯仰头便喝了一大口,咂咂嘴,谄笑道:“大人放心,此乃大补之物,绝无毒性。”

西门庆见他饮后片刻并无异状,曾听闻此类淫徒都有解药,又恐有诈。示意应伯爵先品尝一下,以证实效。应伯爵壮胆呡了一小口,不一会气血下沉,阳物昂首,红光满面,精神焕发,连连道好。西门庆这才接过剩下的半杯血红酒液,仰脖尽数灌下!酒液滚烫,带着一股灼人的辛辣直冲咽喉,落入腹中,初时并无异样。西门庆静坐椅上,凝神体会。

约莫半炷香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猛地从小腹丹田处轰然腾起!这股热流霸道无匹,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所过之处,如同滚烫的岩浆在经脉中奔涌!西门庆浑身剧震,只觉千万只蚂蚁同时噬咬骨髓,又痛又痒,难以忍受!他闷哼一声,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脸色瞬间涨得通红,青筋在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大人!”应伯爵吓得魂飞魄散,以为中毒,便要扑上来。

“别动!”西门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如同野兽低吼。他死死抓住椅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股狂暴的热流在体内横冲直撞片刻,痛痒之感陡然一变,化作一股沛然莫御的暖流!周身筋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反复揉捏锤炼,发出轻微的“噼啪”爆响。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从骨髓深处汹涌而出!更有一股灼热的阳刚之气,雄壮勃发,直贯顶门,将连日来棒疮的疼痛、精神的萎靡、身体的疲惫,冲刷得干干净净!他霍然起身,竟觉得身轻如燕,臀股间那烦人的痛楚竟似消失了大半,一股旺盛得近乎狂暴的精力充斥全身,恨不得立刻寻个对手厮杀一番,或是…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精芒。

“好!好一个增髓丹!”西门庆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竟带着一丝灼热的腥甜。他看向道士的目光,已然大为不同,多了几分审视与探询:“此药果然霸道!你…究竟是何人?这等虎狼之药,岂是寻常道人能炼?”

那道士见西门庆药效发作,安然无恙,且精神陡长,知道自己赌对了大半,平日里只需四分之一药丸的量,并无先前痛苦症状。今日为了活命,增加药量,就是为了收到奇效。其心中稍定,连忙道:“大人明察秋毫!小的实不敢再瞒。小人贱名白仁兴,并非什么云游道士,乃是…乃是原辽东路经略使帐下行军参军!”此言一出,西门庆与应伯爵俱是一惊。

白仁兴面露惨然,继续道:“去岁金兵大举南下,我军于复州(今辽宁瓦房店)惨败,溃不成军。卑职…卑职一时谋划失当,恐担那失机败军之罪,便趁乱脱了军袍,一路潜逃至此。为掩人耳目,才弄了这身道袍,混迹于破庙荒祠之中。这‘增髓丹’…实乃军中秘方,本是给敢死勇士临阵激发血勇所用…小的流落至此,身无分文,为求活命,才…才出此下策,盗得一些银两权做盘缠,加之吃了这丹药,并非刻意做出那禽兽不如的勾当…求大人念在小人献药微功,又有这几分薄才,饶了小人狗命!小人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说罢,连连磕头,额上沾满污泥。

“参军?辽东路?”西门庆心头剧震,如同拨云见日!他正苦于手下无真正懂得军伍行阵、能操练兵马的得力之人!这白仁兴虽是个临阵脱逃的懦夫,又是个作恶多端的淫贼,但其身为边军幕僚的经历却是货真价实!更兼他献上这效力惊人的“增髓丹”,此乃天赐其才于我西门庆啊!

西门庆眼中精光爆射,心思电转。杀此一人,不过得吴县令几句嘉许,于己并无大益;但若留下此人,暗中收为己用,以其军中阅历参谋团练,岂非雪中送炭?况且那增髓丹…西门庆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剩下的半颗蜡丸,心头一片火热。至于那十几条妇人的冤屈…哼,这清河县每日里不明不白死的人还少么?

一个大胆而毒辣的“李代桃僵”之计,瞬间在西门庆脑中成形。他脸上不动声色,缓缓道:“白仁兴…你罪孽滔天,本官依律当将你明正典刑,以平民愤。”白道士一听,吓得面如死灰,口里直喊饶命饶命。只见得西门庆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冰冷的诱惑,“不过…念你献药有功,又曾为军中僚佐,尚有一技之长。本官…或可予你一线生机。”

白仁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大人再造之恩!小人万死难报!但有驱使,绝无二心!”

西门庆微微颔首,不再看他,转头对心腹应伯爵沉声吩咐:“速去唤王魁过来!要快!莫要惊动旁人!”

王魁本是赵不立的徒弟,西门庆初来时还曾与其交过手。现被西门庆暂时委以副都头之职,帮他打理提刑所事务,监管一些不法奸徒。不过片刻,已成为西门庆得力干将王魁,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闪入密室。西门庆也不避讳白仁兴,径直对王魁低语:“去死囚牢里,寻一个身形、年岁与这贼道相仿的,最好是痨病鬼,熬不过几日的,面目模糊些更好!打点好牢头,今夜务必办妥!”他又转向惊疑不定的白仁兴,声音森寒如冰:“白先生,想活命,就须依计而行!将你道袍脱下,交与王魁!明日法场之上,自有‘白仁兴’伏法!”

白仁兴何等机敏?瞬间明白了西门庆的“狸猫换太子”之计!这是要用一个无名死囚,顶替他白仁兴去受那千刀万剐!他浑身一颤,既有绝处逢生的狂喜,又对这西门官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狠辣手段,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意。他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手忙脚乱地剥下那身污秽道袍,双手奉上。

王魁接过道袍,心领神会,身影一闪,再次融入门外沉沉的夜色之中。这一夜,县衙死牢深处,金钱开道,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一桩肮脏的交易。一个本已奄奄一息的痨病死囚,被强行套上了白仁兴的道袍。次日午时三刻,清河县菜市口,在无数百姓的唾骂声中,那顶替的“淫道”被验明“正身”,刽子手鬼头刀寒光一闪,一颗头颅滚落尘埃。临刑前那死囚似乎想喊什么,却被一块破布死死塞住了嘴,只发出几声绝望的呜咽。吴县令长舒一口气,忙着向梁中书报功去了。真正的白仁兴,则在西门庆的安排下,剃去须发,换上一身青布直裰,安置在回春堂,成了西门官人帐下的“白先生”。

尘埃落定,西门庆臀伤在增髓丹的神效下竟好了大半。这日午后,他屏退左右,独自来到回春堂。院中一株老槐,枝叶森森。西门庆负手坐于树下石桌旁,开门见山:“白先生,前番劫难已过。如今,该说说正事了。本官欲在清河筹办团练,保境安民,却苦于朝廷敕令迟迟未下,更缺通晓军伍、能操训乡勇的干才。先生曾为边军参谋,必有良策教我。”

白仁兴换了新装束,虽形容猥琐依旧,但眼神已恢复了几分昔日军中幕僚的锐利与精明。他深知自己性命前程皆系于西门庆一身,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躬身道:“东翁欲成团练大事,此乃雄图!依卑职浅见,当务之急,需紧握三要!”

“哦?哪三要?”西门庆目光炯炯。

“其一,名分要正!”白仁兴伸出枯瘦的手指,“团练乡兵,非比寻常。无朝廷敕令,便是私蓄甲兵,形同谋逆!黄都监杨知寨卡住此令,正是扼住东翁咽喉。此令非取不可,且须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否则,纵有千军万马,亦是镜花水月,徒招祸患!”

西门庆眉头深锁:“此节正是本官心病!杨彪那厮…哼!先生可有良策打通此关节?”

白仁兴三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东翁在东京,难道就没有通天的门路?”他蘸了杯中残茶,在石桌上迅速划了几笔,“蔡太师,童枢密…东翁的富贵根基,不正在于此?敕令出自兵部,最终却需枢密院用印。杨彪不过区区地方知寨,岂能真挡了蔡太师、童枢密门人的路?东翁当速遣心腹,携重金厚礼,星夜兼程,直赴东京!不必与杨彪这看门犬多费唇舌,径自叩开枢府大门!只要上面一纸文书下来,他杨彪敢不奉令?”他手指在“枢密院”三字上重重一点。

西门庆闻言,如醍醐灌顶!自己当真是被杨彪气昏了头,竟忘了这最直接也最有效的门路!蔡京、童贯,那才是真正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人物!他眼中顿时燃起希望之火:“先生此言,拨云见日!此计大妙!本官即刻着应伯爵安排!”

“其二,财源要广!”白仁兴见西门庆首肯,精神更振,竖起第二根手指,“养兵如养虎,耗费钱粮如山如海!仅靠东翁一己家财,或官府那点杯水车薪的贴补,断难持久。团练欲强,必先自肥!须得开辟稳固财源!”他声音压得更低,“清河乃运河咽喉,商旅往来如织。东翁手握提刑缉盗之权,何愁没有进项?陆上关卡,水上巡哨,名目繁多。‘保境安民捐’、‘河道疏浚费’、‘商旅平安引’…只消东翁点头,卑职可替东翁筹划,立下章程,包管财源滚滚,涓滴归营!取之于商,用之于兵,名正言顺!”

西门庆听得心花怒放!这白仁兴果然是个肚子里有坏水的!这些巧立名目、盘剥商旅的手段,正是他西门庆最擅长的勾当,只是从未想过能如此堂而皇之地与养兵挂钩!他抚掌笑道:“好!好一个‘取之于商,用之于兵’!先生真乃吾之子房也!此事,本官全权委于先生!”

“其三,根基要牢!”白仁兴竖起第三指,神色凝重,“团练之兵,虽名为乡勇,实乃东翁日后立身之基!此军权,必须牢牢握在东翁自己手中!招募之初,核心班底,当以东翁族中亲信子弟、庄上健仆、心腹伙计为骨干!卑职观府上,王魁、应伯爵、谢希大、牛三等,皆忠勇可造!先以此数十人为心腹亲兵,授以队正、什长之职,再以他们为根基,层层招募可靠乡勇,少用泼皮。如此,方能如臂使指,令行禁止,不虞大权旁落!切不可假手外人,尤其要提防官府安插监军掣肘!”

这番话,正说中了西门庆心底最深沉的盘算!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保境安民,而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能杀人也能自保的刀把子!白仁兴这“亲兵为干,掌控核心”之策,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

“妙!妙极!”西门庆忍不住击节赞叹,看着眼前这形容猥琐的“白先生”,只觉得此人当真是上天赐予自己成就霸业的一块奇材!他起身,用力拍了拍白仁兴的肩膀,“得先生之助,吾事谐矣!自今日起,先生便是我这团练的总参军!一应谋划,由先生执掌!所需银钱、人手,尽管开口!”

白仁兴连忙躬身:“承蒙东翁信重!卑职敢不尽心竭力,效死以报!”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男人间心照不宣的笑意,低声道:“东翁神武,更兼增髓丹固本培元,龙马精神。卑职这里,还有几味辅助的方子,或可锦上添花…待晚间,一并奉上?”

西门庆闻言,丹田处那股因丹药而潜伏的燥热竟隐隐又有升腾之势,他哈哈大笑,志得意满之情溢于言表:“好!好!先生真乃解语花,知我心也!”当下又密密叮嘱了许多细节,直到日影西斜,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小院。

回府路上,西门庆只觉脚步轻快,在这群魔乱舞的末世,仿佛那筹办团练、手握兵权的煊赫前程已在眼前。

增髓丹催英雄骨,团练旗卷清河月。

七煞汇聚惊星座,霸图未展暗生孽。

可单单还差一位武功高强,能够冲锋陷阵的指挥将才,又从何处寻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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