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同天河倒灌,疯狂地抽打着K市西郊荒山的简陋坟冢。简陋的土堆在狂暴的雨水中迅速塌陷、流失,泥浆混着碎石不断滑落,仿佛大地也在为这草草掩埋的亡魂而悲泣。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般抽打在陈小川和钉子身上,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心中那万分之一。
陈小川跪在泥泞中,双手死死抓着冰冷的泥浆,身体因为极致的悲痛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那声撕心裂肺的悲嚎仿佛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只剩下喉咙里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哽咽。泪水混合着雨水,疯狂涌出,砸落在身下冰冷的泥水里。他死死盯着那个被雨水冲刷得越来越小的土堆,眼神空洞,仿佛灵魂也被一同埋葬。
钉子如同石雕般矗立在土堆前,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往下淌,混合着血污和泥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堆泥土,眼神里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和一种近乎毁灭的麻木。他紧握的双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混着泥水渗出,滴落在脚下的泥泞中。
“尧哥……”钉子嘶哑的声音在狂风中几乎微不可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兄弟……记着呢……血债……血偿!”
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污的手一把抓住陈小川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小川!”钉子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刺破雨幕,“起来!哭顶个屁用!尧哥……看着呢!看着我们……怎么给他报仇!”
陈小川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的悲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地波动着!最终,那深不见底的悲伤被一股更加汹涌、更加冰冷的……如同岩浆般的暴怒所取代!他猛地甩开钉子的手,挣扎着从泥泞中站起!肩头的枪伤因为剧烈的动作传来钻心的剧痛,但他只是闷哼一声,眼神却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刃,锐利、冰冷、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走!”陈小川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几乎被雨水冲刷平的土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这笔账……我们……一笔一笔……跟他们算清楚!”
两人不再犹豫,如同两只受伤的孤狼,转身冲入狂暴的雨幕!泥泞的山路如同吞噬一切的沼泽,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狂风卷起的树枝如同鬼爪般抽打在脸上、身上。但他们心中燃烧的复仇火焰,支撑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亡命奔逃!身后,那简陋的坟冢迅速消失在雨幕和黑暗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被雨水冲刷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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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小川和钉子离开后不久。
暴雨依旧疯狂。山坳中,那片被松树环抱的空地,泥水横流。简陋的土堆几乎被雨水彻底冲垮,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凹坑,混着泥浆的雨水在里面积了薄薄一层。
几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空地边缘。他们穿着黑色的紧身防水作战服,脸上戴着夜视镜和防毒面具,动作迅捷而专业,如同融入雨夜的幽灵。为首一人,身材精悍,动作间带着一种毒蛇般的阴冷气息。他抬起手,做了几个简洁的手势。
两名队员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开始挖掘那个几乎被雨水填平的浅坑。他们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军用折叠铲在泥水中翻飞,很快便挖开了湿软的泥土。
坑底,刘天尧冰冷的身体显露出来。泥水浸泡着他灰败的脸庞和破烂的衣衫,让他看起来更加凄惨。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的身体,带走泥污,露出那张毫无生气的、如同沉睡般的脸。
为首的黑衣人蹲在坑边,冰冷的视线透过夜视镜,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刘天尧的尸体。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刘天尧那只垂落在泥水中的右手手腕上。
他伸出手,动作极其小心地,用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轻轻拂开手腕上沾满的泥污。冰冷的雨水冲刷下,那圈灰败皮肤下……极其极其模糊的、如同荆棘藤蔓缠绕般的暗红纹路……若隐若现!
黑衣人身体微微一僵!即使隔着防毒面具,也能感受到他瞬间的凝重!他迅速从战术背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扫描仪。仪器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声,一道淡蓝色的光束精准地投射在刘天尧的手腕上。
扫描仪的屏幕上,数据流飞速跳动!最终定格!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波动信号……在屏幕上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消失!归于一片死寂的直线!
黑衣人盯着屏幕,沉默了几秒。他再次看向刘天尧的手腕,那圈暗红的纹路在雨水的冲刷下,似乎更加黯淡模糊,几乎与灰败的皮肤融为一体,再无一丝异常。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通讯器,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目标确认死亡。生命体征彻底消失。目标标记……能量反应……归零。无异常残留。重复……无异常残留。”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同样冰冷的指令:“处理干净。不留痕迹。”
“收到。”黑衣人简短回应。他挥了挥手。
坑边的两名队员立刻上前,动作粗暴地将刘天尧冰冷的尸体从泥水中拖出!他们拿出一个黑色的、印着骷髅头和交叉骨标志的厚实裹尸袋,将刘天尧塞了进去!拉链拉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和最后一丝光线。
另一名队员则迅速将坑填平,并用特殊的化学药剂喷洒在翻动过的泥土上。药剂迅速与泥水混合,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掩盖了挖掘的痕迹和……任何可能存在的生物信息。
整个过程迅速、专业、冷酷无情。短短几分钟后,空地恢复了原状。除了被雨水冲刷的泥泞,再也看不出任何挖掘和掩埋的痕迹。那个装着刘天尧尸体的黑色裹尸袋,被一名队员扛在肩上。
“撤!”为首的黑衣人低喝一声。
几道黑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狂暴的雨幕,消失在山林深处。只留下空旷的山坳,狂暴的雨声,以及……一个被彻底抹去存在痕迹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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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国K市,国际刑警秘密安全屋。
逼仄的地下室里,空气潮湿而沉闷,弥漫着消毒水和铁锈的味道。只有一盏昏黄的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光线,将两个狼狈的身影拉得奇长而扭曲。
陈小川赤裸着上身,肩头狰狞的枪伤已经被紧急处理过,缠上了厚厚的、渗着血渍的绷带。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冷峻的医生正在给他注射抗生素,动作麻利而专业。陈小川紧咬着牙关,额头上布满冷汗,每一次针头刺入皮肉都带来一阵剧痛,但他一声不吭,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墙壁上斑驳的水渍,眼神空洞而冰冷。
钉子坐在角落一张破旧的折叠椅上,同样赤裸着上身。他身上有几处被子弹擦过的伤口和淤青,但远不及陈小川严重。一个女护士正在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涂抹药膏。钉子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任由护士摆布,布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刻骨的仇恨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杀意!他沾满泥浆和血污的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青筋根根暴起!
安全屋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面容严肃、肩章上带着高级警衔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是国际刑警在K市的负责人,代号“夜枭”。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屋内的两人,最后落在陈小川身上。
“感觉怎么样?”夜枭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陈小川缓缓转过头,眼神冰冷地看向夜枭,声音嘶哑:“死不了。”
夜枭点点头,走到陈小川面前,递给他一个加密的平板电脑。“‘燎原’行动的初步损失评估出来了。”他的声音凝重,“南美总部……全毁。欧洲区域控制中心……伤亡惨重,基本瘫痪。东亚节点……损失超过70%。全球金融系统……遭受重创,直接经济损失……无法估量。平民伤亡……还在统计中……”
每报出一个数字,陈小川的眼神就冰冷一分。钉子紧握的拳头更是发出咯咯的响声!
“暗影议会……”夜枭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们疯了!这是对整个文明秩序的宣战!”
“宣战?”陈小川突然开口,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丝嘲讽,“他们早就宣战了!从他们成立那天起!从他们把手伸向军火、毒品、人口贩卖那天起!从他们……害死天尧那天起!”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夜枭,眼神里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现在……轮到我们反击了!”
夜枭迎上陈小川的目光,眼神同样锐利:“反击?怎么反击?‘天网’系统在这次攻击中暴露了致命弱点!核心数据库差点被洗劫一空!数百万平民的数据安全岌岌可危!我们连自保都困难!”
“自保?”钉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闷哼一声,但他毫不在意!他一步跨到夜枭面前,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伤的野兽,死死盯着他!“我兄弟死了!尧哥死了!耗子死了!那么多兄弟都死了!你现在跟我说自保?!”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老子不管什么狗屁系统!什么狗屁数据!老子只知道血债血偿!千夏那个毒妇!暗影议会那帮杂碎!老子要亲手拧下他们的脑袋!祭奠尧哥!”
夜枭眉头紧锁,看着眼前如同火药桶般的两人,沉声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我们需要计划!需要情报!需要力量!”
“力量?”陈小川缓缓站起身,肩头的剧痛让他脸色更加苍白,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如同淬火的寒冰,“力量……我们自己找!”他拿起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一份加密档案。档案标题赫然是——【“荆棘”遗产:刘天尧暗网帝国核心节点与资源分布图】。
“天尧……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陈小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留下的……不止是仇恨……还有……反击的资本!”他猛地将平板电脑转向夜枭和钉子,屏幕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如同蛛网般复杂的节点和标注!
“荆棘会……垮了。但荆棘的根……还在!”陈小川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夜枭和钉子,“天尧用命……给我们铺的路!现在……该我们……沿着这条路……杀回去了!”
钉子看着屏幕上那熟悉的标记和分布图,眼中爆射出惊人的光芒!他猛地攥紧拳头,骨节发出爆响!声音如同野兽的低吼:“尧哥……等着!兄弟……这就来……给你开道!”
夜枭看着屏幕上那庞大而隐秘的网络,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一丝复杂的权衡。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好!那就……让暗影议会看看……荆棘的根……扎得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