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空气吸入肺腑,刺得伊莎贝尔喉咙生疼。管道内一片死寂,只有她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如同擂鼓。上下两端,那代表死亡的嗡鸣声——上方铁足坚持不懈的钻凿声,下方那未知却不断逼近的密集金属摩擦声——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绝望像是冰冷的淤泥,想要将她彻底吞没。父亲留下的警告刻字在脑海中疯狂盘旋——“新世界是牢笼”、“种子是关键”、“绝不能交给基金会”……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击着她对过往认知的根基。父亲不是病重,可能是被害?基金会,那个她从小耳濡目染、代表着她家族终极权力和野心的庞大组织,其核心计划竟然是个可怕的阴谋?
而那所谓的“守护者”序列,竟然和刘天尧的基因高度匹配……这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信息量巨大且骇人,但她没有时间细想!
“咔……锵!!”上方传来的撞击声陡然变得清晰!一块被钻裂的金属碎片甚至从管道上方滚落,擦着她的手臂落下,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铁足快要突破下来了!
几乎同时,下方那“嗡嗡”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声响也越来越近,仿佛已经到了脚下不远处!那声音,仔细听,更像是无数细小的、坚硬的节肢在金属壁上快速刮擦爬行的声音!
不能再等了!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伊莎贝尔猛地抬头,目光再次死死盯向父亲刻字的那片管壁。既然父亲在这里留下信息,那会不会……会不会还有别的暗示?生路也许就藏在这些刻字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的手指再次抚摸上那些粗糙的刻痕。除了那些断断续续的文字,刻痕的走向、深浅……她眯起眼睛,借着从上方裂缝透下的、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红光,仔细观察。
果然!她发现那些刻痕并非杂乱无章!在“守护者序列必须”那几个字的后面,那些被刮擦模糊的区域旁边,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刻得很深的箭头符号!箭头指向管壁的右侧下方!
这个箭头几乎融入了刮擦的痕迹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父亲在指路?!
伊莎贝尔的心脏猛地一跳!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恐惧!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箭头指示的方向,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管道在这里有一个轻微的转向。她摸到拐角处,双手在冰冷光滑的管壁上急切地摸索着。
在哪里?入口?开关?机关?
“嗡——!!”下方那密集的爬行声已经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感觉到管道壁传来轻微的、令人牙酸的震动!
“砰!轰隆!!”上方一声巨响,伴随着更多金属碎片的掉落!铁足的钻头似乎已经彻底钻透了障碍,一个冰冷的、红色的光学镜头的微光,从上方破口处隐约透了下来!它就要下来了!
“快!快啊!”伊莎贝尔几乎要绝望地哭出来,手指因为慌乱和用力过度而被粗糙的管壁划破,鲜血渗了出来,但她毫无所觉,只是疯狂地摸索着。
终于!在箭头所指的大致方位,她摸到了一块与其他地方触感稍显不同的区域!这块壁板似乎……似乎有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她尝试着用力按压、推拉,都纹丝不动!
不是按钮,不是推拉门?!
那是什么?!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瞬间,她的指尖无意中划过那条缝隙的中心点,那里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凹陷!
她猛地用流血的手指,狠狠地按向那个凹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上下逼近的死亡噪音淹没的机括弹跳声响起!
紧接着,她面前那块约半米见方的管壁,突然无声地向内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的缝隙!后面不再是管道,而是一片更深沉、更冰冷的黑暗,一股带着陈腐灰尘和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是暗门!父亲真的留下了一条生路!
伊莎贝尔狂喜之下,什么都顾不上了,侧身就像泥鳅一样拼命朝那缝隙里挤!
就在她大半个身子刚刚挤进暗门后的黑暗,想要把腿也收进来的瞬间——
“嗡!!!”
下方那恐怖的声响终于抵达!只见密密麻麻、每一只都有拳头大小、通体漆黑、闪烁着红色信号灯、形似机械蜘蛛的玩意儿,如同潮水般从管道下方涌了上来!它们覆盖了每一寸管壁,复眼闪烁着无机的红光,锋利的金属节肢快速移动,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刮擦声!
清洁机器人?或者是……更可怕的维护\/清除单元?
几乎同时!
“轰!!”
上方的铁足也终于彻底突破了所有阻碍,沉重的金属身躯猛地砸落下来,就落在伊莎贝尔刚才停留的位置!它那巨大的钻头臂横扫而过,将几只躲闪不及的机械蜘蛛瞬间碾碎爆裂,溅射出细小的电火花和零件!
而更多的机械蜘蛛则瞬间覆盖上了铁足庞大的身躯,试图用它们细小的爪牙和可能存在的工具进行拆卸或干扰!两种冰冷的杀戮机器,在这狭窄的空间内瞬间发生了致命的冲突!
铁足发出狂暴的嗡鸣,巨大的金属爪疯狂挥舞,将无数机械蜘蛛拍扁、扫飞,但它庞大的身躯也显然被这些无穷无尽的小东西暂时纠缠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为伊莎贝尔争取到了最后半秒的时间!
她吓得魂飞魄散,用尽平生最后一丝力气,将双腿猛地缩入暗门之后!
“唰!”
就在她双脚收回的刹那,那道开启的暗门以极快的速度猛地闭合!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存在过!
“砰!砰!轰隆!”
门外,铁足与机械蜘蛛潮的疯狂厮杀声、金属撕裂声、爆炸声被瞬间隔绝了大半,变得沉闷而遥远。
门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极致的黑暗和死寂。
伊莎贝尔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张大嘴巴,却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刚才那生死一瞬的极度恐惧,几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差点……差点就被那些机械蜘蛛淹没,或者被铁足碾碎!
她躺在黑暗中,喘息了足足有一分钟,狂跳的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这里……是哪里?
父亲留下的这条暗道,通向何处?
她挣扎着坐起身,试图适应这绝对的黑暗。眼睛慢慢能隐约分辨出一些轮廓。这里似乎是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空气滞闷,带着浓重的灰尘和金属味。
她摸索着墙壁试图站起来,手指却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那似乎是一个……固定在墙上的金属盒子?
她心中一动,仔细摸索。盒子不大,表面似乎有按钮。她尝试着按了一下。
“咔。”
一声轻响,盒子侧方突然亮起了一小团柔和却稳定的白光——那是一盏内置的LEd应急灯!虽然光线微弱,却瞬间驱散了这小片区域的黑暗,也照亮了伊莎贝尔苍白却带着一丝希望的脸。
借着灯光,她看清了。这是一个极其狭小的密室,更像是一个维修管道间的检修舱室。四周是冰冷的金属壁,除了她进来的那道暗门,对面似乎还有一扇类似的密封门。而发出光亮的,是一个固定在墙上的、样式古旧的小型应急物资箱。
箱子里会有什么?
她急切地打开箱子。里面东西不多:几包密封的压缩食物和淡水,一小瓶医用酒精和几卷纱布,一把多功能军刀,还有……
她的目光凝固了。
在箱子的最底层,静静躺着一本厚厚的、皮质封面已经磨损发黑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熟悉的、用钢笔深深勾勒出的标记——
那是一个复杂的、交织着的荆棘环绕着贝尔玛家族徽记的图案。
这个图案,她只在父亲书房最隐秘的保险柜里见到过一次!
这是父亲真正的私人印记!
伊莎贝尔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几乎要蹦出胸腔。她颤抖着,伸出沾着血污和灰尘的手,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起易碎珍宝般,捧起了那本厚重的笔记本。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了第一页。
熟悉的、父亲那强硬有力的笔迹,映入眼帘。开篇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如遭雷击,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如果我女儿伊莎贝尔看到这本笔记,那说明我最深的恐惧已成现实,‘基金会’已彻底背叛它的初衷,卡洛斯……我的兄弟,他已向深渊屈服。”
“而你我,我的孩子,恐怕都已身陷囹圄,或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