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草原上的露珠还凝在草叶上,折射着清晨的微光。沈砚秋便已起身,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眺望四周——克烈部的毡房在河谷另一侧冒着袅袅炊烟,帖木儿与几个牧民正牵着马匹在河边饮水,远处的草场上传来牛羊的低鸣,一派安宁景象。
“醒得这么早?”顾长风披着一件薄毡袍走过来,手中端着两碗温热的奶粥,那是罗衣用昨晚巴图鲁送来的鲜奶熬制的,“刚让罗衣煮了奶粥,你尝尝,比青稞粥多了几分清甜。”
沈砚秋接过粥碗,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驱散了清晨的微凉:“味道不错,草原的奶制品果然名不虚传。我刚才看了地形,咱们昨晚选的营地虽近水,却地势略低,若是下了雨容易积水。不如往东侧的高坡挪挪,既能避风,又能远眺四周,方便警戒。”
顾长风点头赞同,目光扫过下方的营地:“你说得对,而且东侧的草地更干燥,搭建毡帐也更稳固。我去叫阿罗憾与罗衣,让大家趁天气凉快,尽快迁移营地、重新扎寨。”
两人分工行事,沈砚秋召集秦十三与帖木儿,商议新营地的布局;顾长风则叫醒护卫与商队伙计,分配迁移的任务。帖木儿对草原地形极为熟悉,指着东侧高坡道:“沈首领,顾先生,那片高坡是这片草场的‘风眼’,不管刮什么方向的风,都能被坡后的矮丘挡住。坡下有一片硬土坪,正好用来搭建货仓,防止货物受潮;坡上平坦处搭毡帐,既视野好,又安全。”
沈砚秋依着帖木儿的建议,用木杆在高坡上划出区域:“这里是护卫值守区,搭三顶毡帐,分三班轮岗;这边是商队伙计的住处,六顶毡帐两两相邻;中间这片空地留作篝火与议事用;西侧靠近坡边的位置搭医帐与货仓,医帐要通风,货仓要挨着值守区,方便看管。”
规划完毕,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阿罗憾带着护卫们先去东侧高坡清理杂草与碎石,用钢钎在地面打下固定毡帐的木柱;商队伙计们则牵着骆驼与马匹,将货物分批运往新营地,罗衣拿着账本,在一旁清点数量,确保货物无遗失;顾长风则带着两个学徒,在医帐的位置平整地面,摆放药箱与诊疗用的木案;秦十三则带着斥候,绕着新营地的外围巡查,标记出适合设置警戒点的位置。
草原的泥土松软,打木柱时却颇费力气——木柱要插入地下近三尺才能稳固,防止被大风刮倒。阿罗憾让护卫们两人一组,一人扶着木柱,一人用石锤敲打顶部,石锤落下的“砰砰”声在草原上回荡。有个护卫用力过猛,石锤偏了方向,砸在手上,顿时红肿起来。
“小心些!”顾长风恰好路过,立刻上前查看,从药箱里拿出消肿的药膏,轻轻涂抹在护卫的手上,用麻布包扎好,“草原风大,木柱要稳,但也不必急于求成,稳妥最重要。”他又叮嘱道,“若是觉得手麻无力,就歇会儿再干,别硬撑,万一砸伤筋骨,反而耽误事。”
那护卫赶紧点头,退到一旁休息。阿罗憾见状,调整了分工,让力气大的护卫负责敲打木柱,细心的护卫负责扶稳与校准,效率果然提高了不少。沈砚秋也挽起衣袖,加入搭建毡帐的行列——草原毡帐的搭建与中原的帐篷不同,需要先将木架搭成圆锥状,再蒙上厚实的羊毛毡,最后用绳索捆绑固定。他跟着帖木儿学习,起初动作生疏,总把木架搭歪,帖木儿笑着手把手教他:“沈首领,木架的接口要卡紧,三根主杆要等距,这样毡帐才不会歪。你看,像这样,先固定底部,再向上拼接。”
在帖木儿的指导下,沈砚秋很快掌握了技巧,与顾长风搭档,不多时便搭好了一顶小毡帐。顾长风擦了擦额角的汗,看着两人共同搭建的毡帐,笑道:“没想到搭毡帐还有这么多学问,比在天山搭临时营地复杂多了。不过这样的毡帐看着就结实,应该能抵御草原的大风。”
“草原的风有时候能把牛羊吹得站不稳,毡帐必须搭得格外牢固。”帖木儿一边捆扎毡帐的绳索,一边补充,“等会儿还要在毡帐周围埋上一圈石块,压住毡边,这样风就吹不进去了。晚上睡觉前,要把毡帐的门帘系紧,防止狼群钻进来。”
正午时分,太阳渐渐升高,草原上的温度也热了起来。罗衣让人熬了清凉的麦茶,分发给众人解渴,又拿出昨晚剩下的烤肉与馕饼,作为午饭。众人围坐在草地上,一边吃饭,一边休息,帖木儿给大家讲着草原上的趣事:“去年秋天,这里来了一群黄羊,密密麻麻的,把整片草场都盖满了。我们部落的牧民骑着马打猎,整整忙了三天,才把多余的黄羊宰杀腌制,够整个冬天吃的。”
商队伙计们听得津津有味,一个年轻伙计忍不住问道:“帖木儿大哥,草原上真的有狼群吗?它们会不会主动攻击人?”
“狼群一般不会主动攻击大的营地,但若只有一两个人单独行动,就容易被盯上。”帖木儿放下手中的馕饼,语气严肃,“等会儿扎好营地,我带你们在营地周围撒上狼粪,狼群闻到同类的气味,就不敢靠近了。这是草原牧民传下来的法子,很管用。”
饭后稍作休整,众人继续忙碌。货仓的搭建是重中之重,罗衣特意让人用粗松木搭起框架,再铺上两层厚木板,木板之间用麻线缠紧,防止缝隙漏雨;顶部盖上双层羊毛毡,又压上石块,确保万无一失。沈砚秋亲自检查货仓的牢固性,用脚踩了踩木板,又推了推木架,确认稳固后,才让伙计们将货物搬进去。
顾长风的医帐也已搭建完毕,帐内摆着两张木案,一张用来诊疗,一张用来摆放药材;帐外开辟了一小块空地,作为临时的晾晒场,用来晾晒从草原采来的草药。他正将药箱里的药材分类摆放,帖木儿带着两个牧民送来几捆晒干的野薄荷与沙棘枝:“顾先生,这些是草原上最常用的草药,野薄荷煮水喝能治风寒,沙棘枝烧成灰敷在伤口上能消炎。我下午再带你去采些‘地椒草’,用它煮肉还能驱寒。”
“多谢你了,帖木儿。”顾长风笑着接过草药,让学徒拿去晾晒,“等营地扎好,我教你们辨认中原的草药,再教些止血包扎的法子,以后牧民受伤,就能及时处理了。”
秦十三则带着斥候在营地外围设置了五个警戒点,每个警戒点都搭起简易的了望棚,安排护卫值守。他还让人在营地周围挖了一圈浅沟,沟里埋上削尖的木刺,再用杂草掩盖,作为第一道防御屏障。“沈公子,外围警戒都安排好了,白天每个警戒点两人值守,晚上增至四人,每隔一个时辰巡逻一次,若有动静,立刻用号角通报。”秦十三向沈砚秋禀报,“我还让帖木儿派了两个牧民,带着猎犬在营地附近巡查,猎犬对狼群的气味最敏感,能提前预警。”
沈砚秋满意点头:“考虑得很周全。草原不比天山,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只能靠咱们自己多加防备。等营地扎好,你再与阿罗憾商议一下,制定个昼夜值守的章程,务必确保营地与货物的安全。”
夕阳西下时,新营地终于全部搭建完毕。十二顶羊毛毡帐整齐地排列在高坡上,白色的毡帐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暖光;货仓与医帐靠着坡边,用木栅栏围起,显得格外规整;营地外围的警戒点炊烟袅袅,护卫与牧民正轮流换岗;营地中央的空地上,罗衣已经生起了篝火,架起了烤架,上面串着新鲜的羊肉,油脂滴在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弥漫在整个营地。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看着眼前整齐的营地,脸上都满是成就感。阿罗憾撕下一块烤得金黄的羊肉,递给帖木儿:“多亏了你的帮忙,咱们才能这么快扎好营地,还选了这么好的地方。这烤羊肉味道绝佳,比在天山吃的风干肉可强多了。”
帖木儿接过羊肉,笑着回应:“这是我们草原最好的羯羊肉,用盐与草原特有的野茴香腌制过,烤出来才香。等晚上,我让族人吹马头琴、唱草原歌,给大家助兴。”
沈砚秋与顾长风并肩坐在篝火旁,手中各握着一杯奶酒。沈砚秋望着远处渐渐沉下的夕阳,轻声道:“这是咱们在草原的第一个营地,也是草原商道的第一站。等后续商队赶来,咱们还要在这里建一个固定的驿站,像天山的黑风主驿一样,作为商队的补给与休整点。”
顾长风点头,目光落在医帐的方向:“我已经想好,等驿站建好,就把医帐扩大,建成草原医疗站,既给商队治病,也给附近的牧民看病。这样既能拉近与草原各部的关系,也能让商道走得更安稳。”
篝火越烧越旺,将众人的脸庞映照得通红。烤羊肉的香气、奶酒的清甜、众人的笑语交织在一起,随着晚风飘散在草原上。远处的牛羊已经归圈,克烈部的毡房里传来牧民的歌声,与营地的欢声笑语遥相呼应。
沈砚秋举起手中的奶酒,对众人高声道:“今日咱们在草原扎下第一顶毡帐,迈出了草原商道的第一步!我敬大家一杯,愿咱们的营地安稳,商道畅通,与草原各部互惠互利,共守这份安宁!”
“干杯!”众人纷纷举起酒杯,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响,在辽阔的草原上久久回荡。这座矗立在高坡上的营地,虽简陋却坚固,不仅是商队在草原的第一个安身之处,更是中原与草原贸易往来的起点。夜色渐浓,草原的星辰格外明亮,照亮了营地的每一顶毡帐,也照亮了这条即将在草原上延伸的丝路新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