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的风总带着一股子蛮劲,这天清晨刚过,便卷起漫天黄沙,将苦水驿的烽燧染成了土黄色。沈砚秋站在东箭楼顶端,手按腰间弯刀,望着远处被沙尘模糊的雅丹群——昨夜秦十三从北庭故城传回消息,叛军首领黑牙收拢了残部,还纠集了周边的马匪,约莫两百余人,正朝着苦水驿西侧的临时防御点移动。
“沈掌东主,风太大了,烽烟传不出去!”驿卒顶着风沙跑上箭楼,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阿罗憾首领已经带着五十名护卫去支援防御点了,让您在驿内坐镇,防止叛军声东击西!”
沈砚秋点点头,目光扫过驿内的防御布局:粮库的门锁已经加固,救护点的药箱整齐排列,山民们正扛着滚石往驿墙顶端运,帖木儿的骆驼兵队则在驿外的沙梁后待命,驼铃在风沙里偶尔传出几声闷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事预警。她刚想下箭楼,却瞥见远处的沙尘里,隐约有黑点在快速移动——是叛军的先锋!
“通知各箭楼,准备弓箭!”沈砚秋的声音陡然拔高,穿透风沙,“让帖木儿的骆驼兵队绕到叛军侧翼,等他们靠近防御点,再从背后突袭!”
驿卒领命而去,箭楼上的护卫立刻拉开弓弦,箭矢搭在弦上,箭头在昏黄的天光里泛着冷芒。沈砚秋握着望远镜,紧紧盯着那些逼近的黑点——叛军果然选择了西侧的临时防御点,那里只有二十名护卫驻守,防御工事也不及驿内坚固,显然是想先撕开一道缺口,再长驱直入。
就在这时,西侧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喊杀声,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沈砚秋心里一紧,刚要下令增援,却见风沙里冲出一队人马,是阿罗憾带着护卫赶来了!他们手持长矛,从叛军侧面发起冲击,瞬间将叛军的阵型冲乱。
“好!”沈砚秋忍不住低喝一声,可笑容还没完全绽开,脸色又沉了下来——叛军的人数远超预期,阿罗憾的人马很快就被包围,虽然奋勇抵抗,却渐渐落入下风。更糟的是,风沙越来越大,帖木儿的骆驼兵队被风沙困住,迟迟无法绕到叛军侧翼。
“沈掌东主!防御点的护卫伤亡过半,请求支援!”一名浑身是血的护卫从风沙里冲出来,跪在驿门前,声音里满是急切,“阿罗憾首领让俺来报信,说叛军有火油,想烧了防御点的箭楼!”
沈砚秋的心猛地一沉。防御点的箭楼是用木材搭建的,若是被火油点燃,很快就会化为灰烬,到时候叛军就能长驱直入,威胁到苦水驿的核心区域。她转身对身边的秦十三说:“你带三十名护卫,从驿后绕过去,支援阿罗憾!我去救护点,准备接应伤员!”
秦十三领命而去,沈砚秋则快步冲向救护点。刚到帐前,就见顾长风正指挥着学徒们整理草药和担架,药箱敞开着,里面的金疮药、止血粉整齐排列,连手术用的银柄刀都已经用烈酒消过毒。
“叛军攻得很猛?”顾长风见沈砚秋进来,立刻迎上去,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沙尘,“我已经让学徒们去各箭楼待命,一旦有伤员送回来,就能立刻处理。”
沈砚秋点点头,握住顾长风的手,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凉:“叛军有火油,想烧防御点的箭楼,阿罗憾和秦十三都去支援了,我担心……”
“别担心。”顾长风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阿罗憾经验丰富,秦十三身手利落,他们一定能守住。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准备,等他们带着伤员回来,给他们最好的救治。”他顿了顿,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布包,递给沈砚秋,“这里是提神的薄荷油,你带在身上,风沙大,别迷了眼,也别累垮了自己。”
沈砚秋接过布包,心里一阵温暖。她知道,此刻自己不能慌乱,苦水驿还需要她坐镇。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劲装,对顾长风说:“我去西箭楼指挥,这里就交给你了。”
顾长风点点头,目送她离开,然后转身对学徒们说:“大家打起精神来,接下来会很忙,记住我教你们的止血、包扎方法,别慌,有我在。”
沈砚秋刚登上西箭楼,就看到防御点的方向已经燃起了火光。风沙虽大,却没能阻止火势蔓延,箭楼的木质结构在火中噼啪作响,浓烟滚滚,在昏黄的天光里格外刺眼。叛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他们挥舞的弯刀,在火光里闪着狰狞的光。
“放箭!瞄准叛军的火油桶!”沈砚秋大声下令。箭楼的护卫立刻松开弓弦,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叛军,几名扛着火油桶的叛军应声倒地,火油洒在沙地上,燃起一片小火苗,却很快被风沙扑灭。
就在这时,远处的沙梁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驼铃声——是帖木儿的骆驼兵队!他们终于冲破风沙,绕到了叛军的侧翼。骆驼兵们手持短矛,从沙梁后冲出来,驼蹄扬起的沙尘混着叛军的惨叫,瞬间打乱了叛军的阵脚。
“机会来了!”沈砚秋眼睛一亮,立刻下令,“打开驿门,让阿罗憾和秦十三的人撤回来,咱们依托驿墙,和叛军周旋!”
驿门缓缓打开,阿罗憾和秦十三带着残余的护卫,边打边撤。叛军想趁机冲进来,却被箭楼的弓箭和骆驼兵的短矛死死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撤回驿内。
“关闭驿门!加固防御!”沈砚秋的声音在风沙里回荡。护卫们立刻推动绞盘,厚重的木门“嘎吱嘎吱”地关上,将叛军挡在了驿外。
风沙渐渐小了些,夕阳的余晖透过沙尘,洒在驿墙上,将血迹和火痕染成了暗红色。沈砚秋走下箭楼,刚到驿门口,就看到顾长风带着学徒们,抬着担架迎了上来。伤员们有的被箭射伤,有的被刀砍伤,脸上满是疲惫,却依旧挺直着脊梁。
“快,把伤员抬到救护点!”顾长风大声喊道,学徒们立刻行动起来。他自己则走到一名重伤的护卫身边,蹲下身,快速检查伤口——是刀伤,深及肋骨,还在流血。他立刻从药箱里取出止血粉,撒在伤口上,然后用布条紧紧缠住,动作熟练而迅速。
沈砚秋站在一旁,看着顾长风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敬佩。他的素色布袍已经沾满了血迹和沙尘,却依旧专注地救治每一名伤员,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却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叛军暂时退了,但肯定还会再来。”秦十三走到沈砚秋身边,声音沙哑,“他们损失了不少人,估计会休整几天,再发动进攻。”
沈砚秋点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防御点——那里的箭楼已经化为一片灰烬,在夕阳里冒着青烟。她深吸一口气,对秦十三说:“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整,加固驿墙,补充弓箭和粮草。顾长风,你这里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一定给你找来。”
顾长风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笑着:“不用,草药和器械还够。只是辛苦兄弟们了,这场仗,大家都打得不容易。”
夕阳渐渐沉落,风沙彻底停了。苦水驿内,烛火点点,映照着忙碌的身影。护卫们在加固驿墙,学徒们在帮顾长风清洗器械,山民们则在准备晚饭,帖木儿的骆驼兵队在驿外巡逻,警惕地盯着远处的戈壁。
沈砚秋和顾长风并肩站在驿门口,望着远处的星空。星星在墨蓝色的天幕上闪烁,像是在为他们加油鼓劲。“虽然今天打得艰难,但我们守住了。”沈砚秋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坚定。
顾长风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无比安心:“是啊,我们守住了。以后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克服不了的。”
夜色渐深,驿内的烛火渐渐熄灭,只有救护点的灯还亮着。顾长风还在给最后一名伤员换药,沈砚秋坐在他身边,帮他递着纱布和草药。他们知道,这场战争还没结束,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们。但只要他们齐心协力,守住这份信念,就一定能守护好苦水驿,守护好这条承载着希望与梦想的丝路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