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源自封印深处的魔啸,恰似九幽地府洞开闸门,万千怨魂挤在一处嘶嚎!携带着能将人神魂搅得混沌昏沉的邪秽之力,猛地席卷了整个后山禁地!修为稍浅的弟子当即眼前一黑,腿脚发软,干脆利落地“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径直去梦中寻祖师爷诉苦了。即便是筑基期的弟子,也个个面色惨白如纸,抱着头颅摇摇欲坠,神魂震荡好似刚历经十八重翻天覆地之劫,能勉强站立已属意志坚韧。
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玄叟五人,离那裂缝最近,遭了大殃。浓稠如墨的魔气,宛如嗅到血气的饿鬼,拼命朝他们口鼻耳窍中钻去。五人顿时如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眼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清明“啪”地湮灭,只余下暴戾与嗜血的猩红,喉间发出“嗬嗬”的、绝非人声的野兽嘶鸣,开始死命挣扎!那号称能禁锢筑基修士的锁灵绳,被绷得“嘎吱”作响,眼看就要被这几人力陡然暴涨的家伙生生崩断!
“定住心神!全都定住心神!结清心阵!速速结阵!”守拙道人虽自己也吓得心胆俱颤,险些将胡须揪下,但终究是一宗之主(虽则平日吝啬),修为还算扎实,强忍着那恶心晕眩之感,嘶嘶力竭地大吼。同时手忙脚乱地从他那宽大道袖中掏摸,抓出一大把清心符箓,此刻也顾不得心疼了,如同撒纸钱般向外猛撒!符箓化作道道清蒙光华,勉力护住了周遭尚能行动的弟子。
然而,那喷涌出的魔气实在过于霸道凶戾,符箓清光与之稍一触碰,竟似雪花坠入洪炉,“滋滋”数声便迅速消融殆尽,收效甚微!
就在这千钧一发、眼看局势即将崩溃的关头,流云亭方向,阿阮那清冷中透着急切的声音,宛若九天仙乐,硬生生穿透了鬼哭神嚎的魔啸,清晰地传入陈峰及每一位尚未昏厥的弟子耳中:
“峰儿!莫要迟疑!以心灯为引,量天尺丈虚定路,导引灵脉之气,速来助我…将这破损封印弥补周全!”
陈峰闻声,如受醍醐灌顶,精神陡然一振!识海内那盏得自阿阮师姐、平日颇为沉寂的全新心灯,此刻如同聆谕召, “唰”地一下光芒盛放,温暖而坚定的光辉瞬间驱散了魔气带来的阴寒与恐惧,令他灵台复归清明。
“尺兄!动手!莫再沉寂!”陈峰心念急转,沟通量天尺。
量天尺的清辉原本被魔气压得黯淡,此刻得心灯之力强力“加持”,顿时重新熠熠生辉,尺身上那些密麻繁复、平日难以看清的符文疯了似的流转闪烁,迅疾得令人目眩。
“小主:正在解析魔气喷涌主要泄漏点…能量流向紊乱如沸粥…计算最佳封堵路径…请求链接灵脉主干道权限…”量天尺的意念传递得快如闪电,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需最高权限引导灵脉能量!否则难以支撑!”
“权限予你!全力施为!”陈峰毫不犹豫,将自身刚凝成的金丹神识与心灯之力,如开闸泄洪般毫无保留地注入量天尺。同时,他双手掐诀,依循阿阮师姐往日零星提点、再加上自身与尺兄揣摩出的法门,猛地朝地面一按!
“地脉尊灵,听我号令!灵引,起!”
轰——隆——!
整个灵傀宗地底仿佛猛然剧颤!那条被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缓慢开采引导的极品灵脉,此刻在陈峰以心灯为“饵”、量天尺为“舵”的强行催动下,如同沉眠万载的巨龙被骤然惊扰,磅礴无匹的精纯灵气被粗暴地从那些纤细管道中抽取出来,化作一道粗壮骇人、璀璨夺目的光河,轰隆一声冲破地面,直贯霄汉!其声势,堪比祖师显圣!
“哎呦喂!我的灵脉本源!我的灵石山啊!轻点抽!省着点用啊!这般挥霍!败家啊!!”守拙道人眼见这比原计划开采迅猛百倍的灵气消耗景象,纵然是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痛彻骨髓的哀嚎,心疼得老脸皱作一团。这汹涌奔流的岂是灵气,分明是亮晃晃的灵石堆成的山峦在消逝!
但那粗壮灵气光河并未浪费,它在量天尺这超级“罗盘”的精准“丈量”与引导下,于半空中硬生生划出一道惊险弧线,险险避开下方人群,继而如天河倒灌,一头狠狠撞入那剧烈震颤、疯狂喷涌黑烟的封印石壁裂缝之中!
“以灵为薪,燃心灯焰,焚尽邪魔!”阿阮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古老而玄奥的韵律。
陈峰福至心灵,立刻全力催动识海心灯。那灌注而入的海量灵脉之气,并未傻傻地去直接冲撞魔气,而是在心灯光辉的引燃下,顷刻转化为一种纯粹而蕴含灼邪特性的“心灯焰力”,如同熔化的炽热金液,咆哮着冲入裂缝深处!
“嗷——!!!”
裂缝内的魔物发出了更加狂怒与痛苦的咆哮,显然这特制的“心灯焰火”令它极不好受,灼痛难当。那喷涌的魔气如同被烫伤的鬼手,剧烈翻腾收缩,拼命抵抗。
“尺兄!定位!找出其最为猖獗的核心所在!”陈峰对量天尺急令。
量天尺清辉凝聚如实质光针,死死钉在裂缝上方,疯狂演算分析那翻滚魔气中最浓稠、最邪恶、跃动最欢的那一点核心。
“目标锁定!方位:巽位,下探约九丈,能量聚焦点左偏三厘!攻其一点!”量天尺瞬息报出精确方位。
陈峰毫不迟疑,立刻微调灵脉能量输出方向,将所有转化出的心灯焰力,顺着量天尺指引的“路径”,狠狠朝那魔气核心冲击而去!力求一击中的!
嗤——啦啦!
仿佛烧红的烙铁狠狠灼入万年玄冰,一阵极其刺耳、令人牙酸的侵蚀声爆响!那核心魔念遭受重创,发出的咆哮立时从愤怒转为凄厉惨嚎!喷涌的魔气如同被扼住咽喉的凶禽,骤然衰减大半!
“封魔印!给我镇!”阿阮的声音透着一丝明显疲惫,却异常坚决。
只见那巨大黑色石壁上,原本黯淡近乎湮灭的古老符文,如同星火燎原般依次亮起,疯狂汲取着心灯焰力与灵脉之气,光芒越来越盛,璀璨夺目。那裂缝在这强光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溢出的魔气被强行压回深处,仿佛有只无形巨手将裂缝生生捏拢!
恐怖的魔威如潮水般迅速退去,那令人心悸的咆哮也渐次低沉,最终化为几声不甘的呜咽,彻底沉寂。
石壁上的符文缓缓黯淡,复归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模样。但周围新布下的“九转封魔灵枢阵”却光华流转,显得比先前更为稳固厚重,显然是因方才海量灌注了灵脉之气与心灯之力,底蕴大增,灵光湛然。
后山禁地,终重归寂静。只余空气中残留的那股淡淡的、似硫磺混合腐朽的气息,以及那五个被魔气深度侵蚀、已彻底昏死过去、不省人事的闯入者,证明着方才险些酿成宗门倾覆之祸。
所有幸存的弟子皆“噗通”瘫坐于地,大口喘息,犹如刚经历万里奔逃,面上尽是后怕与劫后余生之庆幸。
守拙道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也顾不得甚形象,用衣袖胡乱擦拭满头冷汗,望着那逐渐消散的、代价高昂的灵气光柱,心有余悸又肉疼得嘴角直抽:“总…总算压制下去了…苍天庇佑…可这得耗费多少灵脉本源啊…够我全宗上下俭省用度一年有余了啊…这群天杀的祸害…”
陈峰亦松了口气,只觉周身虚脱,神识阵阵发虚,方才强行充当“灵脉枢纽”,又拼命催动心灯,对他这初结丹的修为损耗极大。他强撑着走到那五名昏死的修士面前,眉头紧锁。这五人被魔气侵蚀太深,虽未当场毙命,但神识恐已污浊不堪,即便救醒,大抵也是神智错乱,形同废人。
“师父,这几人该如何处置?”陈峰询问道。
守拙没好气地瞪了那五人一眼,恨不能上前踹上几脚:“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孽障!险些害死满门!拖下去!仔细查验!看看究竟是何处冒出的蠢货!若能救醒拷问最好,务必揪出幕后指使!若是救不醒…哼,变得痴傻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弟子们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将这五个烫手山芋拖了下去,动作颇为粗鲁。
此时,一道柔和流光自流云亭方向飞来,轻盈落于陈峰面前,化作一枚温润玉简。阿阮那带着难以掩饰虚弱的声音从中传出:“…峰儿…此番做得不错…心灯与尺子…配合渐有章法…虽则耗费巨甚…倒也误打误撞,进一步疏通了地脉,对此封印的长久稳固…反有些意外裨益…我耗神过多…需再静卧些时日回复精神…宗门诸事…尔等…自行多加费心…”
声音渐次低微,终不可闻,那玉简也随之化为细粉,飘散无踪。
陈峰握了握拳,心中对这位神秘师姐更是感佩不已。若非她关键时刻遥相指点,今日灵傀宗恐有覆灭之危。
经此一吓,灵傀宗上下更是将弦绷得极紧。守拙道人再也顾不得斤斤计较,咬着牙将宗门资源大幅向防御与弟子修炼倾斜,即便砸锅卖铁也要提升整体实力,唯恐下回再出纰漏。而陈峰历经此番实战,对量天尺与心灯的运用领悟更深,虽修为未即刻暴涨,但应对手段明显娴熟凌厉了许多。
那夜试图潜入的五名修士,最终仅有修为最高的玄叟,在宗门药师耗费不少珍贵药材、全力救治下悠悠转醒,但人已彻底疯癫,终日蜷缩角落,嘴里反反复复只嘟囔着“灵脉…魔头…巨瞳…骇人纹络…”等零星词句,再也问不出任何有用讯息。其余四人则回天乏术,魔毒攻心,无奈之下只得处理干净,以免异化为魔物。
此事虽被守拙严令封锁消息,但玄叟五人一去不返,如同石沉大海,也足以令外界那些暗中窥探的势力心下凛然,收敛许多,短时间内不敢再轻易靠近灵傀宗这处“凶险”之地。
灵傀宗因而获得了一段难得的、相对平稳的休养生息之机。然而,陈峰与守拙心中皆如明镜,封印下的大家伙绝不会善罢甘休,外面的豺狼亦只是暂时缩回爪牙。真正的狂风骤雨,恐仍在后头伺机而动。而陈峰额头上那日益清晰的神秘图腾,其与古魔、与阿阮师姐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联,更是笼罩于重重迷雾之中,静待他去探寻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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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 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