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灼,炙烤着大地,连空气都仿佛在热浪中扭曲。王峰抱着怀里那个温热的玉匣子,缩在破庙唯一能遮阴的墙角,听着外面知了声嘶力竭的鸣叫,心里却像塞了一团乱麻。师父盘膝坐在对面稍显干净的地上,双目微阖,调息养神,气息虽比之前沉稳了许多,但眉宇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整个破庙被暑气笼罩,闷热难当。
“师父……”王峰小声嘀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匣上那道模糊的龙纹。金丹之境,遥不可及。匣中那半卷密图,师父严令禁止,其凶险可想而知,压力如巨石悬顶。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
呼!
一股微不可察的气流拂过。
王峰猛地抬头!
只见对面一直静坐的张三丰,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虽不复全盛时的精光四射,却也不再浑浊,带着一种沉淀后的清明。他的目光越过王峰,落向破庙门口——那里斜倚着一根被烈日晒得有些发蔫、却依旧翠绿细长的竹子,约莫三指宽,七尺长,沾了些许尘土。
下一刻!
那只看似枯瘦的手随意地朝门外一招!
嗖!
那根青竹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轻巧地飞入庙门,“啪”一声,稳稳落入张三丰掌中。
“今日,”张三丰开口,声音平稳,虽不高昂,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便再传你一课。”
话音落下,他原本静坐的身形倏然站起!
一步便踏入庙外灼热的阳光之下!
身影晃动间,手中那根翠绿竹枝已然挥出!起手式看似随意,却隐含玄奥轨迹!
王峰瞪大了眼睛!
只见张三丰身形在烈日下闪转腾挪,快得只留下一片淡淡的青灰色影子!手中竹枝时而如灵蛇出洞,疾刺点削!时而如巨斧开山,沉稳劈斩!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与周围灼热凝滞的空气格格不入!
更令人惊异的是!
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气墙,庙外飞扬的尘土、燥热的空气流,竟无法近他身躯一丈之内!那一丈方圆的地面,干干净净,与他周围被烈日炙烤得微微扭曲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他的脚步踏在滚烫的地面上,悄然无声,身法飘逸灵动,哪还有半分伤重老态?
王峰看得心驰神摇,这身法,这气势!师父恢复了不少!
张三丰的剑势渐急,目光不再局限于眼前方寸,而是投向更高远的天际,仿佛在感应着什么。此刻虽晴空万里,但天际远处,已有些许薄云悄然汇聚。
“天地之威,无处不在。”他声音平稳传来,穿透了燥热的空气,“风雨雷电,山泽水火,皆有其势。”
“引雷非是强召,”他一边施展着精妙剑诀,一边阐释着至理,“乃是…借其势,导其流,顺其性而为。”
借势?!
王峰心神一震!借天地自然之势?!这想法…何其宏大!
就在这时!
张三丰身形猛地一顿!随即如同蓄势已久的强弓,双腿微屈,骤然发力!手中翠绿竹枝化作一道碧影,直指苍穹!那方向,正是天际那几片悄然汇聚、内部已有微弱电光隐隐闪烁的云层!
“雷…来!”
一声清喝,并不如何响亮,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牵引之力,仿佛叩动了某种天地法则!
咔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骤然炸响!仿佛九天震怒!
一道刺目无比的惨白电蛇,撕裂尚算晴朗的云层,携着毁灭般的威势,狂劈而下!其目标,竟是那根看似脆弱不堪的翠绿竹枝!
然而!
就在那恐怖雷光即将吞噬一切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狂暴的雷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巧妙引导、分流转嫁!
轰隆——!
其中大半粗壮的电光,猛地一折,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偏,狠狠劈在了破庙旁不远处一块巨大的青褐色山岩之上!
滋啦——嘭!
山岩瞬间爆裂!碎石四溅,焦黑一片!腾起一股青烟与粉尘!
但!
仍有一小股!一道细瘦却依旧狰狞的惨白电光,如同被激怒的毒蛇,扭曲着,沿着竹枝引导的轨迹,悍然扑下!
嗤啦——噼啪!!!
电光与竹枝尖端接触的刹那!
刺耳的爆鸣声炸响!
翠绿的竹枝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天地伟力,瞬间通体亮白!继而——
砰!
一声闷响!
整根竹枝,从尖端开始,寸寸碎裂!爆成无数焦黑的粉末,四散飞扬!
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张三丰身形微微一晃,面色白了白,但立刻稳住,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气血强行压下。他虽未如之前那般重创吐血,但显然硬接这一丝天雷余威,也绝不好受。
而就在竹枝爆裂、电光肆虐的混乱瞬间!
一道细微如丝、却依旧灼热刺麻的惨白电弧,从爆裂的中心猛地弹射而出!
目标——正是庙门口看得瞠目结舌的王峰!
啪!
一声轻响!
王峰只觉得额头猛地一麻!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汗毛倒竖!
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额头——
指尖传来一股焦糊味!
低头一看——
自己额前那撮不听话的头发……此刻尖端焦黑卷曲!像被火燎过!还袅袅地……冒着一缕……青烟?!
“滋……”一股蛋白质烧焦的淡淡气味,飘入王峰鼻中。
他僵在原地,保持着摸额头的姿势,整个人都懵了!不是疼的,是震撼的!
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刚才那撕裂晴空的霹雳!师父那精准无比、犹如神技的一指!竹枝爆裂的瞬间!还有……自己这撮被余波殃及的头发!
雷……真的可以这样驾驭?!
他呆呆地看着庙外气息略促但身形依旧挺拔的师父,又摸了摸自己那撮带着焦香的头发尖儿。
世界观……受到了一次雷霆般的洗礼。
破庙外,知了依旧聒噪,阳光依旧毒辣,但王峰的心,却仿佛被那道天雷劈开了一条全新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