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惊天动地的狂笑，仿佛是九幽之下最深沉的恶意与混沌在此刻一同爆发，带着足以撕裂神魂的恐怖力量，冲击着万魔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裴砚只觉得耳膜剧痛，神魂都在这笑声中战栗不休。
王座之上，那翻涌的黑暗阴影前所未有地膨胀、升腾，几乎要触及到穹顶。万魔之主那冰冷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嘲弄，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裴砚刚刚建立起来的“封神秩序”之上。
“永恒？哈哈哈哈……说书人，你所谓的永恒，不过是画地为牢，是用冰冷的规则将一切生机与可能都彻底禁锢！”
“那不是永恒，那是囚笼！是死亡！是宇宙中最无趣、最僵死的坟墓！”
话音未落，那团庞大的黑暗猛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轰——！
一股比先前恐怖了十倍不止的混乱意志，如同决堤的宇宙洪流，轰然爆发！那不再是单纯的魔气，而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古老，充满了毁灭、扭曲与不可名状的疯狂意志！
“让本座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永恒！”
万魔之主的声音仿佛化作了亿万魔神的咆哮，在裴砚的脑海中炸响：“真正的永恒，是混乱！是永无止境的毁灭！是在一片废墟之上，诞生出不可预测的新生！这，才是宇宙的真谛！亦是吾等魔族，生来的宿命！”
他的话语充满了无法抗拒的魔力，仿佛在阐述着一条与天道截然相反，却同样能够自洽的至高真理！
随着他的宣言，魔殿上空的景象再次变幻！
不再是先前那昙花一现的仙宫神阙，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令人心胆俱裂的恐怖图景！
一颗颗燃烧的星辰在哀鸣中崩灭，化作席卷星海的尘埃与风暴；一片片繁荣的世界在绝望中沉沦，大陆崩裂，海洋蒸发；无数生灵在痛苦中哀嚎，它们的血肉、灵魂被碾碎成最原始的能量……
然而，在这无尽的毁灭之中，裴砚却看到了让他头皮发麻的另一幕！
在那星辰的残骸里，新的、更加诡异狂暴的元素正在被锻造出来；在那世界沉沦的废墟上，畸变而扭曲的血肉藤蔓破土而出，孕育着闻所未闻的怪物；在那些被碾碎的灵魂能量中，一缕缕全新的、充满了混乱与恶意的意识，正在重新凝聚、组合！
毁灭与新生，以一种最残酷、最原始、最野性的方式，在这幅末日画卷中疯狂上演！
裴砚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道”！与他所知的所有秩序、平衡、仁爱、光明的理念都背道而驰，却又自成一体，充满了原始而野性的力量，仿佛直指宇宙诞生之初最核心的冲动！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模因污染！】
【该“混乱永恒”理念具备极强的精神侵蚀性与同化性，长期接触或深入思考，将导致宿主道心失衡，有被魔道同化的巨大风险！请宿主立刻稳固心神，摒除杂念！】
系统的警示音前所未有地急促，几乎要在裴砚的脑海中拉响刺耳的警报！
不等裴砚做出反应，王座之下，那一直巧笑嫣然的妖媚魔妃，此刻却是满脸狂热地咯咯娇笑起来，声音魅惑入骨：“主上英明！秩序只会带来一成不变的腐朽，唯有混乱，才能在无尽的毁灭中激发无限的可能！这人族小子不过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又岂能知晓宇宙真正的广阔与壮丽！”
她的话音一落，殿下群魔顿时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纷纷狂热地高呼起来！
“主上英明！混乱才是真理！”
“毁灭孕育新生！我等魔族，才是宇宙的未来！”
“什么狗屁封神秩序，不过是弱者的自我安慰罢了！”
一时间，群魔乱舞，魔音贯耳！整个万魔殿化作了一座赞颂毁灭与混乱的疯人院！
在这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中，万魔之主的意志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太古魔山，死死地压在裴砚的身上。
“说书人！”
他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雷罚，直接在裴砚的识海中炸开！
“你那套秩序井然的永恒，在本座看来，脆弱得不堪一击！回答本座，宇宙的本质若是秩序，又岂会有吾等魔族的存在？！嗯？”
最后那个“嗯”字，仿佛化作了一只无形的魔爪，狠狠攥住了裴砚的道心！
裴砚瞬间意识到，他错了。他讲述的《封神演义》，其内核是“定伦理，分上下，理纲常”，是建立一个等级森严、秩序井然的神道世界。这对于向往光明与秩序的生灵来说，是福音，是希望。
但对于眼前这些以混乱为食，以毁灭为乐的魔族而言，这无异于最恶毒的诅咒！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对牛弹琴！
不，甚至比对牛弹琴更糟，他这是在对着一头饥饿的洪荒猛兽，宣讲吃素的好处！
万魔之主那翻涌的黑暗中，仿佛亮起了两点猩红的光芒，那是他的目光，充满了审视与危险。
“你若真有你所说的，通晓九界万古故事的本事……”
“那就再说一段！”
“说一段……关于‘毁灭’，关于‘新生’，关于在‘混乱’之中，诞生的真正‘永恒’的故事，给本座听听！”
轰隆！
万魔之主的话语，不再是简单的声音，而是化作了实质性的精神力场，如同一股黑色的风暴，悍然冲进了裴砚的识海！
裴砚的识海之中，那本由《封神演义》道韵凝聚而成的金色书册虚影，正在剧烈震颤！无边无际的黑色魔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疯狂地缠绕上来，试图将那金色的光芒污染、侵染、彻底吞噬！
裴砚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开始变得滞涩，脑中不受控制地开始浮现出星辰崩灭、众生哀嚎的恐怖景象，仿佛有一股外力，正在强行向他“灌输”魔道的认知！
他明白，这是最后的通牒。
如果他不能讲出一个让万魔之主哪怕只是“感兴趣”的故事，那么等待他的，绝不是被赶出魔宫这么简单。这位喜怒无常的恐怖存在，会毫不犹豫地撕碎他的神魂，用最残忍的方式，去“搜寻”他想知道的一切！
怎么办？
顺着他的话说？讲一个赞美混乱与毁灭的故事？
不！那样一来，自己的道心会瞬间崩溃，彻底沦为魔道的傀儡！
可若是不说……
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他的精神碾碎，裴砚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唇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
他必须在魔主的逻辑框架内，找到一丝属于自己的，能够反击的突破口！
毁灭……新生……混乱……永恒……
这些词语如同魔咒，在他的脑海中疯狂盘旋、碰撞！
就在裴砚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那股磅礴的魔道意志彻底淹没之际，一个深埋于记忆角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亵渎、有些大逆不道的残缺神话片段，如同混沌中劈开的一道惊雷，猛地在他脑中炸响！
那是一个……关于神与魔同归于尽的传说！
那是一个……旧有的世界被彻底毁灭，一切秩序与混乱都化为虚无的终末！
那是一个……在万物的大寂灭之后，于废墟之上，诞生出全新、未知、甚至连神魔都无法理解的文明的……开端！
这个念头一生出，裴砚原本被压制得暗淡无光的双眼，骤然迸射出一抹惊人的亮色！
他猛地抬起头，在那足以让神明都为之颤栗的恐怖魔威之下，竟是直视着王座上那团翻涌的黑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所有的嘈杂魔音！
裴砚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奇异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找到了某种超越一切的答案。
他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字字铿锵！
“主上所言的‘毁灭与新生’，小子……确实曾听闻一二。”
“只是那个故事……”
裴砚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看到了那连神魔都要为之战栗的终极图景。
“它讲述的，可能并非魔的永恒，亦非神的永恒。”
“而是一种……连神魔都无法掌控，甚至为之恐惧、为之战栗的……”
“‘大寂灭’与‘大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