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9月3日清晨,阳光轻柔地洒在豫园商城朱漆大门上,折射出斑驳的光影。陈宇静静地站在门前,微风轻拂,他的发丝随之轻轻飘动。
指尖缓缓拂过门环上那斑驳的铜锈,岁月的质感在他的指尖流淌。
此时,桂花香混着蟹粉小笼的蒸汽在九曲桥畔缭绕,宛如一幅绝美的江南画卷,可陈宇的心思全然不在这怡人的景致上。
他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廊檐下挂满的“股票认购点”红绸布,思绪如脱缰的野马,瞬间飘回到前世。
前世那位老股民醉酒后的哭诉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当年豫园股票上市那天,我婆娘用买金镯子的钱换了张认购证......”
那悲戚的语调,饱含着无尽的悔恨与不甘,深深烙印在陈宇的心底。
“陈总,黑市那边传话过来。”
张华的声音低沉而谨慎,他微微侧身,压低声音说道,公文包夹层里露出半截大哥大天线,在晨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虹口老王手上有批豫园原始股,要价每股八百。”
陈宇闻言,不紧不慢地掏出牡丹烟,放在鼻尖轻轻嗅着,烟草的醇厚气息让他愈发冷静。
他心里清楚,豫园商城今日开盘价应该是九百五十元。
前世的记忆里老股民的话如同精准的导航,告诉他这支股票会在三个月后冲破万元大关。
但眼下这个报价,明显有人在背后做局,企图扰乱市场,从中谋取暴利。
他轻轻皱了皱眉头,抬脚碾碎落在青石板上的桂花,仿佛要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算计一并碾碎,沉稳地说道:“告诉老王,我按发行价收他手里所有飞乐音响。”
次日上午,静安寺股票黑市。
弄堂口的梧桐树上绑着块“修理电视机”的纸板,这看似普通的招牌实则是黑市交易的隐秘暗号。
陈宇跟着穿喇叭裤的掮客,在狭窄曲折的弄堂里七拐八拐,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走在命运的钢丝绳上。
最终,他们停在一间挂着“为民裁缝铺”招牌的阁楼前。
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戴金丝眼镜的老王正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地拨弄着算盘珠,那“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是他与财富对话的独特语言。
玻璃柜里陈列的布料下,隐约可见成沓的股票凭证,这些薄薄的纸张,承载着无数人的财富梦想与贪婪欲望。
“陈老板好手段。”
老王抬起头,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推过盖碗茶,紫砂壶嘴还冒着热气,茶香袅袅升腾,“飞乐音响换豫园商城,这买卖怎么看都是我亏。”
陈宇不慌不忙地接过盖碗茶,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茶汤里映出阁楼横梁上悬挂的股票走势图,那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数字,就像一张错综复杂的迷宫图。
他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王老板仓库里那批积压的飞跃牌电视机,我按成本价包圆。”
他突然用杯底叩了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再加三成定金,但要换你手里九二开头的豫园认购证。”
老王拨算盘的手突然僵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怎么也没想到,陈宇竟然对他仓库里积压的货物了如指掌,还提出这样一个看似诱人却又暗藏玄机的交易。
而陈宇,前世那个暴雨夜的场景历历在目,他记得清清楚楚,老王就是被九二编号的连号认购证拖垮——这些凭证后来被查出是某位落马官员的赃款。
这是一场智慧与心机的较量,陈宇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占据了先机。
9月18日,上海证券交易所。
电子屏的绿光将交易大厅染成翡翠色,整个大厅弥漫着紧张而又兴奋的氛围。
豫园商城股价在980元上下剧烈震荡,如同汹涌海浪中的一叶扁舟,每一次的起伏都牵动着股民们的心弦。
陈宇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目光紧紧盯着12号柜台穿玫红西装的少妇。
他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前世着名的“万元股接盘侠”。
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贪婪与盲目自信。当她第三次举起“全仓买入”的号牌时,陈宇对张华比了个手势,那是行动的暗号。
“同志,挂单卖出五千股豫园商城。”
赵刚大步走到柜台前,将密码箱重重地砸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现价九百八。”
刹那间,整个大厅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头望向赵刚。
那安静的氛围,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穿中山装的老股民们,脸上写满了惊讶与疑惑,他们不明白这个年轻人为何在此时卖出股票。
少妇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冲了过来,香奈儿5号香水味弥漫在空气中,呛得人头晕。
她急切地说道:“小阿弟抛股票?帮姐姐个忙,九百八十五全要了!”
陈宇看着大屏幕适时弹出的“老庙黄金入驻豫园”利好消息,嘴角微微上扬,慢条斯理竖起两根手指:“加两成,一千一百八。”
少妇的珍珠项链随着剧烈呼吸起伏,她的内心在挣扎,一方面是对股票上涨的强烈渴望,另一方面是陈宇提出的高价让她有些犹豫。
但最终,贪婪战胜了理智,她咬牙掏出本票。
10月8日,暴雨夜。雨滴如豆大般砸落在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陈宇在锦江饭店套房里摊开三十六张交割单,台灯昏黄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投在贴满剪报的墙面上,那影子显得有些孤独而又坚定。
窗外惊雷炸响的瞬间,豫园商城股价突破两千元的新闻在电视里滚动播放。
王强突然撞开房门,他浑身湿透,雨水顺着衣角不断滴落,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胸膛。
他气喘吁吁地说道:“陈总,查清楚了!那个少妇是万国证券老总的外室!”
张华迅速摊开关系图,红笔将“万国证券”“老庙黄金”“豫园商城”连成三角。
他神情严肃地分析道:“他们要做庄抬价,下周就要宣布与国际金店合作......”
“准备二十个账户。”陈宇扯松领带,钢笔尖刺破雪白的信纸,发出轻微的“嘶”声,“明天开盘分批次买入,单次不超过五百股。”
他望着窗外的雨幕,思绪飘向远方,前世记忆中那个黑色星期五正在逼近——10月16日,证监会将突然整顿场外交易。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陈宇必须在这场风暴来临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10月15日正午,阳光炽热地洒在城隍庙绿波廊。
陈宇正在这里悠然地吃着蟹宴,面前摆满了精致的蟹八件和鲜嫩肥美的大闸蟹。
邻桌港商的大哥大突然响起,粤语脏话混着蟹壳碎裂声格外刺耳。
张华附耳低语:“万国的人正在疯狂扫货,要推破万元大关。”
陈宇不紧不慢地用蟹八件挑出最后一丝蟹肉,蘸着姜醋慢悠悠道:“把我名下的豫园股票分十批挂单,从九千九开始,每涨一百挂出两万股。”
他的语调平静而沉稳,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赵刚拎着移动电话挤过来时,油爆虾的香气正浓。
他焦急地说道:“陈总,虹口老王来电话求援,说他被套在......”
“告诉他,明天中午十二点前,把飞跃电视机的提货单送到静安宾馆。”
陈宇擦净手指,望着窗外九曲桥上拍照的游客,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快乐,与这紧张的股市形成鲜明的对比,“记得提醒他看今晚的《新闻联播》。”
陈宇知道,老王的命运此刻也与这场股市风云紧密相连,而他,将是这场棋局的操盘手。
10月16日晨,暴雨如注。
交易所还没开门,股民们已经挤爆了南京西路。
人群如汹涌的潮水,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期待与焦虑。
陈宇的桑塔纳缓缓驶过人群,雨刮器不停地刮动,刮开“整顿场外交易”的号外报纸,那醒目的标题仿佛是这场股市风暴的预警。
当电子屏跳出“豫园商城 元”的猩红数字时,陈宇正在VIp室签下最后一张抛售单。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成功的喜悦与释然。
“陈先生真是股神啊!”营业部经理捧着紫砂壶的手在发抖,他的脸上满是敬佩与惊叹,“这波行情......”
窗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那个穿玫红西装的少妇瘫坐在雨地里,散落的珍珠像撒了一地眼泪。
她的眼神空洞而绝望,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陈宇扣上钢笔帽,前世那个在交易所天台纵身一跃的身影,终于被锁进记忆的保险柜。他知道,这场惊心动魄的股市之战,他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黄浦江的货轮拉响汽笛时,陈宇走进中国银行外汇柜台。
当存折上浮现出“壹仟贰佰万圆整”的字样,对岸正在拆除的旧厂房废墟上,打桩机已经竖起新时代的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