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三楼空教室的窗户敞开着,风裹着楼下食堂飘来的饭菜香钻进来,混着白天残留的粉笔灰味,竟有种说不出的热闹。
教室里的灯串早就被周九饼摆弄亮了——那是昨天招新剩下的彩色小灯珠,一串绕着门框,两串挂在天花板上,还有一串被他缠在了那副刚修好的球网上。
此刻灯珠一闪一闪,暖黄、粉红、浅蓝的光交叠在一起,把空教室照得像个临时搭建的小游乐场,尤其是天花板上那串,垂下来的灯珠随着风轻轻晃,远远看去,活脱脱一颗圆滚滚、闪着光的巨型羽毛球。
段御风正踩着个塑料凳子,手里捏着最后一张社员报名表,踮着脚往墙上贴。
墙上早就贴满了密密麻麻的表格,从第一排到第三排,每张纸上都写着歪歪扭扭的名字,有的还画了小表情——有个女生在名字旁边画了只羽毛球,还有个男生写了“求带飞,会捡球”,最逗的是魏远舟的名字,旁边居然画了个举着可乐的小人,一看就是周九饼的手笔。
“社长,你踩稳点!别摔下来把报名表都压皱了!”罗慢站在凳子底下,手里扶着凳腿,眼睛盯着段御风的脚,生怕他一个趔趄摔下来。
她今天穿了件浅紫色的t恤,怀里抱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是整理好的社员名单,封面上还用马克笔写了“疯羽社”三个大字——这是刚才大家一起商量的新名字,说是比“超强碳纤维渔具社”听着更有劲儿。
段御风“哎”了一声,手往前伸了伸,终于把最后一张报名表贴在了最角落的位置。
他从凳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往后退了两步,叉着腰打量墙上的“成果墙”,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我说,咱们是不是该数数,到底招了多少人?”他转头问旁边正蹲在地上吃薯片的周九饼。
周九饼嘴里塞满了薯片,含糊不清地应着:“我数了三遍!47个!绝对没错!”说着还举起手里的薯片袋晃了晃,薯片渣掉了一地。
“刚才我还去学生会那边瞅了一眼,篮球社最多,62人,舞蹈社51人,咱们47人,排第三!比那个拽得二五八万的摄影社还多十个!”
这话一出,教室里瞬间炸了锅。之前戴鸭舌帽的男生——他叫林小宇,昨天第一个报名的——立刻跳起来,跑到墙根下开始数报名表:“1、2、3……45、46、47!真的47个!卧槽,咱们居然能排第三?”
“我还以为能有20个就不错了!”另一个女生抱着球网,眼睛亮闪闪的,“昨天魏队长来踢馆的时候,我还担心没人敢来呢,没想到越闹人越多!”
段御风看着大家兴奋的样子,心里也热乎乎的。
其实昨天招新结束后,他还偷偷担心过——毕竟社团没预算,连个正经的训练场地都没有,就靠一间空教室、一副旧球网,还有他瞎编的“环保回收碳”概念,能留住人吗?
可现在看着墙上47个名字,听着大家叽叽喳喳的笑声,他突然觉得,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他清了清嗓子,往教室中间走了两步,抬手往下压了压:“大家静一静,我有话要说。”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连周九饼都停下了吃薯片,把薯片袋捏在手里,眼睛瞪得溜圆。
段御风看着眼前一张张年轻的脸,有兴奋的,有期待的,还有像周九饼那样一脸“有什么好吃的吗”的,忍不住笑了笑:“首先,感谢大家愿意加入咱们社团——现在咱们有新名字了,叫‘疯羽社’,疯狂的疯,羽毛球的羽。”
“好名字!”林小宇第一个鼓掌,其他人也跟着拍起手来,教室里掌声响成一片。
段御风等掌声停了,继续说:“其次,我得跟大家说实话——咱们社团,没有预算。
学校给的经费,昨天招新买灯串、打印报名表就花光了,以后可能也没钱买新球拍、新球,更别说去外面的场馆训练了。”
这话一出,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有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还有人小声嘀咕:“没有预算啊……那咱们怎么训练?”
段御风却一点不慌,他指了指头顶的灯串,又指了指脚下的空教室:“但咱们有这个——有屋顶遮风挡雨,有灯光照亮球场,最重要的是,咱们有47个‘疯子’!”
他加重了“疯子”两个字,眼神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咱们不用跟别人比装备,不用比场地,就比谁更爱打球,谁更能折腾,谁能把这空教室玩出花来!”
他往前踏了一步,声音提高了些:“从今天开始,疯羽,起飞!”
“起飞!”林小宇第一个喊了出来,其他人也跟着欢呼,刚才的担忧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那……辣条呢?”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只见周九饼举着他那支粉色的儿童球拍,球拍上还贴了个卡通贴纸,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段御风,嘴角还有点薯片渣,“社长,你昨天说赢了魏队长就有辣条吃的,现在咱们排第三了,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哄笑,刚才的热血氛围被这突如其来的“辣条提问”搅得无影无踪。段御风扶着额头,无奈地笑:“周九饼,你脑子里除了吃就没别的了?”
“有啊!”周九饼立刻回答,“还有打球!但打球之前得吃辣条补充体力!”
就在这时,罗慢突然从怀里的文件夹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晃了晃,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不用等社长兑现,咱们有辣条。”她笑着说,“刚才我在社员群里发起了众筹,大家你一块我两块,凑了100块钱,我去楼下小卖部换了50包辣条,都是大家爱吃的香辣味。”
“哇!罗慢姐你也太厉害了吧!”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眼睛盯着罗慢手里的塑料袋。周九饼更是直接冲了过去,伸手就要抢:“快给我!我要两包!不,三包!”
罗慢笑着躲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猛地把塑料袋举起来,往空中一抛——50包辣条像彩色的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红色的包装纸在灯串的光线下闪着光,有的在空中转了个圈,有的直接往人怀里掉,还有几包顺着球网滑了下去。
“抢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教室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林小宇跳起来,一把抓住两包辣条,刚想往兜里塞,结果被旁边的女生抢走了一包;有个戴眼镜的男生,昨天还质疑过“环保回收碳”,此刻正蹲在地上,跟周九饼抢同一包辣条,两人拽着包装纸,谁也不肯松手;还有几包辣条掉在了地上,被人踩了两脚,捡起来一看,包装没破,照样被抢得飞快。
辣味很快弥漫开来,混着灯串的暖光,飘在空气里。那味道不算高级,甚至有点冲鼻,但此刻却像一场最热闹的廉价烟火——没有绚烂的火花,却有满满的烟火气,裹着每个人的笑声,在空教室里打转。
段御风也抢了两包,拆开一包塞进嘴里,辣得直吸气,却笑得合不拢嘴。罗慢站在旁边,手里还剩最后两包,看着眼前混乱又欢乐的场景,嘴角也挂着浅浅的笑。
就在这时,“咚”的一声,窗台上突然跳上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大家定睛一看,是只橘色的胖猫,脖子上还挂着个小铃铛,正是学校里的流浪猫,周九饼天天喂它火腿肠,给它取名叫“富贵”。
富贵慢悠悠地在窗台上走了两步,尾巴翘得高高的,扫过垂下来的灯串。
“哗啦”一声,灯串被它扫得晃了晃,上面的灯泡突然开始闪烁,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像是在跟着大家的笑声打节拍。
富贵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看教室里抢辣条的人群,又看了看天花板上闪烁的灯串,然后懒洋洋地张开嘴,发出一声绵长的“喵——”
那声音不算响亮,却像有魔力一样,让教室里的喧闹瞬间小了下来。
大家都转头看着窗台上的富贵,连正在抢辣条的周九饼都停了手,愣愣地看着它。
段御风笑着走过去,蹲在窗台边,伸手想摸富贵的头,富贵却傲娇地往旁边躲了躲,尾巴又扫了扫灯串,灯泡“咔嗒”一声,恢复了正常的光亮。
“这猫还挺会抢戏。”林小宇笑着说,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罗慢看着富贵,突然说:“它这声‘喵’,好像在给咱们的胜利盖章一样。”
段御风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头:“没错,这就是零预算胜利的‘猫爪印章’!”
教室里又恢复了热闹,有人继续抢辣条,有人开始摆弄球网,准备打一场“庆祝赛”,还有人蹲在窗台边,想喂富贵吃辣条——结果被富贵嫌弃地躲开了。
周九饼终于抢到了三包辣条,坐在地上,一边吃一边跟富贵分享:“富贵,你不吃辣条,我给你留了火腿肠,一会儿给你拿!”
段御风靠在墙边,看着眼前的一切:闪烁的灯串、歪歪扭扭的球网、抢辣条的人群、窗台上傲娇的胖猫,还有墙上47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照片里,灯串的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大家都笑得一脸灿烂,富贵蹲在窗台上,尾巴翘得高高的,像个小小的国王。
他把照片发到社员群里,配了一行字:“疯羽社,零预算起飞,未来一起疯!”
消息刚发出去,群里就炸开了锅,有人发了个“辣条”的表情包,有人发了富贵的照片,还有人喊着“现在就打球!”
段御风收起手机,笑着加入了打羽毛球的队伍。球在灯串的光线下飞来飞去,偶尔碰到球网,发出“咚咚”的声音;大家的笑声、欢呼声,还有富贵偶尔的“喵”叫声,混在一起,从敞开的窗户飘出去,飘向傍晚的校园。
罗慢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打开账本,笔尖“沙沙”地写着:“今日疯羽社正式成立,社员47人,全校排名第三。零预算,但收获50包辣条、1只猫的‘盖章认证’,以及47份热爱。未来可期,继续‘疯’下去。”
写完,她合上账本,抬头看向正在打球的人群。
段御风刚好赢了一个球,兴奋地举起球拍,跟林小宇击掌;周九饼打球太用力,差点摔个跟头,引得大家一阵哄笑;富贵趴在窗台上,眯着眼睛,像是在看一场有趣的戏。
罗慢忍不住笑了,她觉得,这个没有预算的社团,或许会比那些经费充足的社团更有意思——因为这里有47个“疯子”,有闪烁的灯串,有抢不完的辣条,还有一只会盖章的胖猫。
夜色慢慢变浓,教学楼里的灯一盏盏亮起,空教室里的笑声却始终没有停过。
那串像巨型羽毛球的灯串,在夜色里闪着光,像是在告诉所有人:疯羽社,已经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