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伙子,怎么那么抠门。”三角眼中年妇女不满道:“你那饼干可是有一大包,给俺孙子吃几片怎么了?”
如果是个柔弱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三角眼中年妇女早就直接上手抢了,并且这种事儿,她以前可没少干。可惜她这次面对的小伙儿是个体型跟高大老板差不太多,仿佛如站起来的狗熊一般的壮汉。
只能说,坏人只是坏,但不傻。
欺软怕硬是坏人的基本素质。
“我这是海鲜味儿的饼干。”小伙儿道。
“海鲜怎么了?”
中年妇女拍着大腿:“你不就是想说俺们乡下人不配吃海鲜吗?”
“切!”
停下脚步就坐在过道对面座位上,火线吃瓜的高兴心说:“烂柿子文的鲨臂作者总喜欢把乡下人在火车上写得又穷又横,实际上绝大多数乡下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出门在外,一个个都老实得不行。”
“长期城乡二元体制下,乡下人面对城里人天然有种自卑感。”
“是我没有表达清楚。”
小伙儿指着饼干包装袋上一排文字道:“听你口音,你应该是内陆人,对海鲜应该不是很了解。其实海鲜是很常见的过敏源,不少人对海鲜过敏。这种过敏,轻则浑身上下起疹子,重则有可能会丧命。”
“吓唬谁呢。”
中年妇女没素质地往地上吐了口痰:“俺们乡下人又不是没吃过海鲜,海带应该算海鲜吧?俺们家没少吃海带,吃不完都喂猪了。”
“呃……”
高兴心说:“海带算海鲜吗?”
“海带的确属于海产品,但它是一种藻类植物。”
小伙儿耐心解释道:“通常所说的海鲜是指海洋生物中的各种可食用的动物和贝类,比如常见的虾、蟹、扇贝、海螺等等。这些动物和贝类往往是过敏源。并且海带也是发物,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吃。”
“就你们城里人懂得多,欺负俺们乡下人没文化呗。”
“拜托。”
一线吃瓜群众高兴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人家哪里欺负你了?你是没文化啊,人家向你科普过敏知识,让你避免危险……”
“俺不管。”
中年妇女打断了高兴:“你们一个个不知道尊老爱幼,不是好人。”
“要不要我给你解释一下为老不尊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啊?”
小伙儿又从包装袋里拿出一片饼干,嚼得嘎吱嘎吱响。
“瞧不起谁呢?”
中年妇女把孙子放下来,站起身拉着孙子的手,道:“走,大孙子,奶奶带你去餐车吃炒菜去,不吃他那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破饼干。”
说完中年妇女拉着大孙子就朝餐车走了。
“谢谢同志你帮我仗义执言。”
小伙儿冲高兴抱拳了。
“客气。”
见没热闹可看了,高兴也拉着苏欣的手回了自己车厢。
坐回自己座位,刚好有列车员推着小车路过。为了报复高兴下午不哄她的行为,苏欣找列车员买了本《毒者文摘》。并且明明知道高兴不喜欢,苏欣还故意念里面的毒鸡汤给他听,不听都不行。
好不容易等苏欣念得渴了,高兴赶紧拿起罗琼华送给他的,由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进口保温杯去找列车员打开水。
这年头火车上供开水还不是每节车厢都有个电茶炉,而是由列车员拎着暖水瓶\/铝水壶给旅客倒开水。高兴找了好几个车厢才找到列车员,接完开水往回走,在车厢连接处遇到了正站着抽烟的小伙儿。
“来一根。”
小伙儿扔给高兴一根烟。
“嚯,大重九。”
高兴接过烟,掏出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这烟不错。”
“我哥是当兵的。”
小伙儿盯着手里的烟,道:“牺牲在老山前线,寄回家的最后一封家书就是用大重九的烟盒写的,从此我抽烟只抽大重九。”
“节哀。”
高兴不知道说什么,拍拍小伙儿的肩膀。
“我哥打小就特别聪明,特别懂事……”
可能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的缘故吧,小伙儿絮絮叨叨对高兴讲着他哥的事情,这一讲,就是将近一个小时,俩人把一包大重九都抽完了。
“对不起啊。”
小伙儿擦了擦被烟呛出来的眼泪,道:“就是想我哥了,所以话多了点,也有点失态。大过年的给你添堵了,对不住,对不住。”
“没事儿。”
高兴又拍拍小伙儿的肩膀:“你们兄弟情深,挺好的。”
“走了。”
小伙儿大步朝自己车厢那边走,边走还边挥手:“谢谢你。”
回到座位上,高兴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看高兴情绪不高,苏欣也不敢问,最后还是高兴主动向她坦白刚刚发生了什么,最后说了句:“我这个哥是不是当得有点不合格?”
“人跟人都是相互的。”
苏欣把头靠在高兴的肩膀上:“所谓的兄友弟恭,哥哥要爱护弟弟,弟弟也要尊敬哥哥。兄弟间要互敬互爱,而不是谁单方面付出。”
“再说了……”
苏欣话风一转:“你那几个弟弟,死的死,跑的跑,你就是想当好哥哥,也没机会了啊。还有啊,你那三个妹妹,别看人家小,一个都能自食其力了,也用不着你这个便宜哥哥替她们操心了。”
“算了。”
高兴摆摆手道:“不说那帮烂人了。七奶奶说咱们从社会上攫取了大量的财富,也要回馈社会。我想成立一个基金,专门抚恤在南边战场上伤亡的军人及其家属,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苏欣坐了起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两件事,都不是老百姓能沾手的,谁沾谁死。沈万三为什么掉脑袋,还不是钱多烧的,又是要修金陵城,又是要犒赏天子之兵,犯了朱重八的忌讳。”
“你说的有道理。”
高兴拍了拍苏欣的手,道:“我是有点飘了。”
“其实想帮助他们,直接给钱是最不可取的方式,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苏欣又把头靠在高兴肩膀上:“部队里农村兵还是占绝大多数,咱们要是开一些厂子,把他们及其家属弄到城里……”
“对啊。”
高兴猛地一拍大腿:“这事儿交给你了。”
“我就多余说这些话。”
苏欣轻扇了一下自己的脸:“我这不是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嘛。”
“能者多劳嘛!”
“两位同志。”
列车员走了过来,道:“请跟我去一趟十三号车厢。”
“啥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