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的光芒突然剧烈闪烁,像是被狂风撼动的烛火。
燕十三握紧锈刀的手渗出细汗,刀身震颤得越来越厉害,仿佛有头困在铁笼里的野兽正拼命冲撞。方才贴在壁画上的山河图碎片突然从石壁脱落,化作数道流光悬在半空,碎片边缘的锯齿状纹路正在发出细碎的“咔咔”声,像是某种齿轮在咬合。
“它们在动。”石头的重剑在地上划出半道弧光,剑脊反射的珠光照亮他紧绷的侧脸。少年的瞳孔里映着那些悬浮的碎片,像是盛着几颗跳动的星火。
老赵突然从怀中掏出个铜制罗盘,指针早已挣脱铜罩的束缚,在底盘上疯狂旋转,铜针摩擦木盘的声响尖锐刺耳。“地磁乱了,这秘窟底下怕是有活龙脉。”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指尖划过罗盘边缘刻着的二十八星宿图,“碎片在跟着龙脉走。”
柳随风的青衫突然朝左侧飘起,衣袂扫过石壁时带起一串火星。他长剑出鞘的瞬间,三枚透骨钉从暗处射来,“叮叮叮”钉在对面的壁画上,钉头深陷石质表层,尾端还在嗡嗡震颤。
“来了。”柳随风的声音比剑刃更冷,他侧身避开从上方坠落的石锥,青影如鬼魅般掠过通道入口,“是东厂的‘追魂卫’,他们的透骨钉淬了‘化尸水’。”
燕十三瞥见透骨钉周围的壁画正在冒烟,那些描绘九鼎的颜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岩石,像是被啃噬过的骨殖。他突然想起老赵说过的“千岁车”——那辆从秘窟顶端破洞而入的豪华马车,车帘后那个尖细嗓音的宦官,此刻恐怕已经站在秘窟之外。
“先找碎片的去向。”燕十三突然低喝,锈刀猛地劈向半空。刀风卷起的气流撞在悬浮的碎片上,那些流光突然齐齐转向,朝着石室深处的阴影飞去,轨迹在珠光里拖出长长的焰尾,像是一群被惊动的萤火虫。
“跟上!”柳随风的长剑在前方开路,剑尖点过之处,藏在石壁缝隙里的毒针纷纷断裂。他的步法极快,青衫掠过那些描绘镇北侯战黑影的壁画时,衣摆与画中将军的铠甲虚影竟有瞬间重合,仿佛跨越时空的剪影。
通道突然变得陡峭,脚下的石阶开始倾斜,像是被巨力掰弯的肋骨。石头扛着重剑殿后,剑刃时不时撞在两侧的石壁上,迸出的火花照亮一些嵌在石缝里的枯骨,指骨处还套着锈蚀的铁环,显然是当年守护秘窟的卫士。
“这些骨头是被活生生嵌进去的。”老赵蹲下身拨弄一截胫骨,骨头上的齿痕细密整齐,“是‘锁魂钉’的痕迹,东厂对付要犯才会用这手段。”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轰隆”巨响。燕十三瞥见悬浮的碎片突然加速,化作数道金线钻进一道石门后的黑暗里。那石门上刻着幅太极图,阴阳鱼的眼位各嵌着颗鸽卵大的夜明珠,此刻正发出妖异的红光。
“小心机关。”燕十三用刀鞘抵住石门,锈刀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刀身纹路里渗出暗红液体,滴落在地时竟腐蚀出数个小坑。他突然想起血手人屠的血掌——当年那只腐蚀兵器的手掌,与此刻锈刀渗出的液体有着相同的腥气。
“是‘龙血’。”老赵突然惊呼,他指着石门边缘的凹槽,那里残留着与刀身纹路吻合的刻痕,“传说镇北侯的佩刀能饮龙血,看来不是虚言。”
柳随风突然纵身跃起,长剑在太极图的鱼眼处轻点。两颗夜明珠应声脱落,露出后面两个幽深的孔洞,孔洞里隐约传来水流声。“这门是‘水龙闸’,需要用重物压住机关才能打开。”
石头突然将重剑插进孔洞,剑柄与石门严丝合缝。“这样行吗?”少年的手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剑身在石洞里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不够。”燕十三突然上前,锈刀与重剑交叉成十字,他掌心的汗滴落在刀身上,那些暗红纹路突然暴涨,“老赵,带石头退后!”
当锈刀的锋芒触及石门的瞬间,整扇门突然剧烈震颤,从缝隙里涌出的水流带着刺鼻的铁锈味。燕十三感觉有股巨力从刀身传来,仿佛有头水龙正顺着刀刃往上攀爬,他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血管在皮肤下突突跳动,像是要冲破束缚。
“咔嚓——”
重剑的剑脊突然裂开细纹,石头惊呼着想去扶住剑柄,却被柳随风一把拽开。青衫剑客的长剑突然化作数道虚影,精准地刺入石门边缘的七个暗槽,“是北斗锁,按住第七颗星!”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转向,刀背重重砸在石门右下角的星状刻痕上。那一瞬间,他听见水流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齿轮转动的“咔咔”声,悬浮的山河图碎片突然从门后飞出,在他面前组成半道弧线,像是在指引方向。
“开了!”
石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后面一条湿漉漉的甬道。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布满了蜂巢状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块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反射着夜明珠的光芒,将甬道照得如同铺满碎银的河流。
“是‘千面镜’阵。”老赵的声音带着凝重,他从怀里掏出块黑布蒙住眼睛,“镜面能反射内力,一旦被照到,经脉会像被烈火灼烧。”
柳随风却突然笑了,他摘下腰间玉佩抛给燕十三:“用这个。”那玉佩是块暖玉,贴在掌心竟能感觉到丝丝凉意,“当年在铸剑山庄见过类似的阵,用至阴之物能破镜光。”
燕十三将玉佩按在锈刀的凹槽里,刀身突然发出“嗡”的一声,那些暗红纹路里涌出的液体突然冻结成冰晶,在镜光的反射下化作漫天光点。他突然明白,这锈刀不仅能饮血,还能控寒——就像当年在雪夜突围时,刀身吸收雪地寒气后爆发出的威能。
“跟紧我。”燕十三率先踏入甬道,锈刀划过之处,青铜镜纷纷碎裂,镜面上浮现的诡异人脸在落地前便化作青烟。那些悬浮的山河图碎片突然加速,在前方组成道旋转的光轮,光轮中心隐约可见个模糊的轮廓,像是块嵌在石壁里的凹槽。
“还有三里。”老赵数着脚下的青砖,“每块砖都刻着‘镇’字,是用来镇压龙脉煞气的。”他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块微微凸起的青砖,“这里被动过手脚,砖底是空的。”
石头重剑一挥,青砖应声碎裂,底下露出个黑沉沉的洞口,一股腥甜的气息从洞里涌出。燕十三将锈刀探入洞口,刀身突然剧烈震颤,他隐约听见洞里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还有人低低的啜泣,像是无数冤魂被困在底下。
“是‘养煞池’。”柳随风的剑突然指向洞壁,那里刻着行极小的字:“万历二十三年,囚龙脉于此,以人血饲之。”他的指尖微微发颤,“是晋王的笔迹,这秘窟是他一手改造的。”
燕十三突然想起晋王府的密令,想起那些被屠杀的镇北侯旧部亲属。原来晋王要的从来不是镇北侯的旧部,而是藏在这秘窟里的龙脉——或者说,是能掌控龙脉的山河图。
悬浮的碎片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轮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将甬道尽头的黑暗撕开道口子。燕十三看见口子后面是间圆形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嵌着个凹槽,形状与那些碎片的轮廓严丝合缝。
“到了。”他握紧锈刀,刀身的震颤已经变成共鸣般的嗡鸣,像是在欢呼即将到来的重逢。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还有铁器摩擦岩石的刺耳声响。柳随风回头的瞬间,数支火箭射进甬道,箭头拖着的火尾点燃了空气中的沼气,“轰”的一声,火焰顺着青铜镜的碎片蔓延开来,将退路彻底封死。
“是千岁车的人。”柳随风的长剑在身前划出半圆,挡住飞溅的火星,“他们用‘火龙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燕十三看着那些悬浮的碎片钻进石室,突然将锈刀横在胸前。刀身的暗红纹路里渗出的液体正在燃烧,化作道火墙挡住蔓延的火焰。“老赵带石头进石室拼碎片,我和柳兄断后。”
石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少年的掌心滚烫:“十三哥,我帮你。”
“听话。”燕十三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重剑要留着护着山河图。”他将那块暖玉塞进少年手里,“这玉佩能挡镜光,进去后听老赵的吩咐。”
老赵拍了拍石头的肩膀,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石室入口。燕十三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光轮里,突然转身,锈刀与柳随风的长剑交叉成十字,挡住了从火焰中冲出的黑影。
那些黑影穿着东厂的飞鱼服,手里的绣春刀在火光中泛着幽蓝的光,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的宦官,手里把玩着串骷髅头念珠,正是之前在秘窟入口听到的尖细嗓音。
“咱家找燕壮士可是找得好苦。”宦官的指甲涂着蔻丹,划过念珠的声响像是蛇吐信,“把山河图交出来,咱家保你全尸。”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向前一送,刀身的火焰“腾”地暴涨三尺:“想要图,先问过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