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绿色地狱
从撒哈拉无边无际的金色炼狱,到亚马逊遮天蔽日的绿色深渊,不过是短短几天航程,却仿佛跨越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星球。
1. 环境压迫
飞机舱门打开的瞬间,不再是干燥灼热的气浪,而是一股厚重、湿润、饱含植物腐烂与生命勃发混合气息的热浪,如同一条湿热的舌头,舔舐过每个人的皮肤,瞬间就能让衣物变得粘腻。
他们落脚在亚马逊河支流旁一个叫做“圣塔伦”的混乱边缘小镇。这里已是文明与蛮荒的交界。但真正的考验,从小镇码头登上前来接应的、吱呀作响的小型机动船开始。
河流如同一条浑浊的巨蟒,在无尽的绿色帷幕间蜿蜒。两岸是密不透风的雨林墙,高达数十米的树冠层将天空切割成碎片,阳光只能艰难地投下几缕斑驳的光柱。空气中充斥着数百万种生命共同奏响的嗡鸣、嘶叫、啼鸣,形成一种永不停歇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背景噪音。
闷热是无处不在的枷锁,汗水从未停止流淌,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温热的海绵。潮湿让一切都在发霉,金属工具很快出现锈迹,皮革变得柔软,连火药都需要格外小心保管。
而这,仅仅是开始。
· 毒虫的盛宴: 蚊子如同阴云,无视常规驱虫剂,必须穿着特制的防护网眼衣。色彩艳丽的箭毒蛙在落叶间跳跃,其皮肤分泌物触之即死。几乎看不见的寄生性真菌孢子悬浮在空气中,吸入过量会引起严重的肺部感染和精神幻觉。白鹤兰就曾因不小心碰到一种散发着甜腻气味的巨大花朵,而产生了短暂的视觉扭曲,看到藤蔓如同活蛇般扭动。
· 伪装的杀手: 一根“枯枝”可能是一条致命的毒蛇;一片安静的“水洼”下,可能潜伏着等待猎物的凯门鳄;缠绕在巨树上的“藤蔓”,也许下一刻就会勒紧你的脖子——那是世界上最大的森蚺。奈芙蒂斯在一次采集水样时,就险些被一条伪装成河底朽木的巨大鳄鱼拖入水中,幸亏林枫眼疾手快,一枚飞石精准地击中了鳄鱼的眼眶,才让她惊魂未定地逃脱。
· 无处不在的腐烂与新生: 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腐殖质层,每一步都可能陷入其中,或者踩到隐藏在下面的毒虫。巨大的菌类在枯木上绽放,散发着磷光,美丽而诡异。生命在这里以最狂野、最原始的方式竞相绽放,同时也迅速衰亡,构成一个巨大、精密而残酷的食物链。
与沙漠那种将生命逼到极限的显性残酷不同,雨林的危险是隐性的,是渗透式的,它用丰饶的表象诱惑你,然后用无数你看不见的獠牙,将你悄然吞噬。这里不是资源的荒漠,而是生命的沸锅,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2. 寻找向导
在圣塔伦小镇稍作休整和补给时,他们明确了一个事实:没有顶尖的本地向导,深入雨林寻找传说中的“帕依提提”无异于自杀。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不仅熟悉路径,更理解这片森林“脾气”的人。
几经打听,一个名字反复被提及,却又总是伴随着敬畏和含糊其辞——艾拉,绰号“丛林之魂”。
有人说她是被森林收养的孤儿,有人说她是某位部落萨满的最后传人,也有人说她只是一个疯癫的护林员。唯一确定的是,她深入雨林如履平地,能听懂动物的语言,能与植物交流,而且极度厌恶外人破坏她的“圣林”——即帕依提提所在的大致方向。
找到她的行踪成了第一个挑战。她居无定所,像幽灵一样游荡在广袤的雨林中。林枫尝试用罗盘感应能量流向,结合当地关于“圣林”动植物异常的传说,大致划定了几个她可能活动的区域。
他们雇佣了本地船夫,沿着支流深入,在几个可能的登陆点寻找踪迹。过程并不顺利,他们遭遇了更多的危险——一次是差点闯入行军蚁的迁徙路径,另一次是船被河中的巨浪(可能是巨骨舌鱼)险些掀翻。
3. 初遇艾拉
转折发生在一处被称为“哭泣沼泽”的地方。这里的水流近乎停滞,水面覆盖着厚厚的浮萍和水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沼气和不详的寂静。按照林枫的感应和当地人的模糊描述,这里可能是通往伊莎贝尔常活动区域的一条近路。
他们的小船在布满水下树根和腐烂巨木的沼泽中艰难穿行。突然,船体猛地一震,螺旋桨似乎被什么坚韧的东西(可能是水下藤蔓或废弃渔网)死死缠住,引擎发出绝望的呜咽后熄火了。
更糟糕的是,船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沉!水下有暗流,或者底部的淤泥异常松软。
“不好!弃船!”林枫喝道。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跳入那浑浊、不知深浅、可能藏着凯门鳄和毒蛇的水中时,异变陡生!
周围的树冠上,传来一阵急促而富有节奏的哨音,音调古怪,不像任何已知的鸟类。
紧接着,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几条粗壮的、原本垂挂在水面上的藤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如同活蛇般灵巧地窜入水中,精准地缠住了即将沉没的船体两侧。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岸边的巨树传来,竟硬生生地将小船,连同上面的三人,缓缓地、稳定地拖向了不远处一块坚实的陆地!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却如同神迹。
船体安全搁浅。林枫三人惊魂未定地跳上岸,回头望去,那几条藤蔓又恢复了静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一个身影,从岸边一棵巨大的吉贝树后悄然走出。
她穿着简单的帆布裤子和无袖背心,勾勒出健康而矫健的身形。皮肤是阳光长期亲吻后的古铜色,一头浓密的黑发随意编成辫子垂在胸前。她的脸庞带着混血儿特有的深邃轮廓,一双眼睛如同最纯净的亚马逊祖母绿,清澈、锐利,又仿佛沉淀了整片森林的古老智慧。她的赤足踩在泥泞和腐叶上,却如同踩在自家地毯上般自然。
正是艾拉。
她的目光扫过林枫三人,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对于这些闯入危险之地的“无知”外人)。她的声音如同林间的清泉,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外乡人,哭泣沼泽不欢迎迷途的羔羊。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再往前走,就是‘圣林’的领域,惊扰了沉睡的古老之灵,连我也救不了你们。”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她就是这个绿色王国的女皇。
林枫看着她,心中震撼于她刚才那近乎“御使”植物的能力,也感受到了她话语中对这片土地的深切守护。他知道,找到了,这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丛林之魂”。
但同时,他也明白,要说服这位自然之女带领他们前往那片被视为禁地的“圣林”,恐怕比穿越这片沼泽本身,还要困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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