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雨宫白这直指核心的询问,要乐奈整个人怔住了,每一个字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圈越来越清晰的涟漪。
对于要乐奈而言,她原本认定的“归宿”简单而纯粹。
就是乐队,就是在舞台上弹奏吉他,直到永远。
然而,当雨宫白用“唯一的归宿”来形容“喜欢”时,她脑海中第一个,也是唯一浮现的身影,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带着温和笑意望着她的人。
“是白……”
而就在这时,她又想起了无数个午后或傍晚,他总是记得带上她最爱的抹茶芭菲;
想起了在这家甜品店里,两人相对而坐,分享甜品和静谧时光的每一个片段。
原本,她的世界简单得像一张白纸,只分为“有趣”和“无趣”两类。
最初,雨宫白被她归为“有趣”的那一类。
但经过从初三到大学这几年时光的沉淀与陪伴,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早已悄然超越了那个简单的标签,占据了独一无二的位置。
直到此刻,被雨宫白一语点醒,这只懵懂的“猫猫”才恍然惊觉。
原来,这种想要靠近、想要独占、会因为他的离去而空虚、会因为他的伤痛而心碎的感觉,就是“喜欢”。
就像她喜欢抹茶芭菲的甜,喜欢荞麦面的香。但紧接着,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否定了这个类比。
“不……还是不一样。”
“抹茶芭菲和荞麦面……可以分给白一起吃。”
“但是白……”
“只有白,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她渴望将雨宫白纳入自己生命的轨迹,让他成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归宿”。
也正是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初雨宫白选择离开乐队时,她的内心会感到那样巨大的空洞。
为何看到他躺在病床上失去手臂时,她会心痛到无法呼吸。
“原来……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上白了……”
这个认知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苗,在她心中牢牢扎根。
就在要乐奈刚刚确认了自己心意,鼓足勇气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雨宫白带着歉意的话语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抱歉啊,乐奈,”
他看了一眼手机,神色略显匆忙
“我临时有点急事,今天不能陪你了。”
“唔……好吧。”
面对这一幕,刚刚凝聚起来的勇气瞬间消散,要乐奈回过神,看着对方急切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同时,她下意识伸出的,想要拽住他衣角的手,也默默地垂了下来。
然而,此时的要乐奈绝不会想到,这一次看似寻常的错过与犹豫,竟会让那份刚刚萌芽的心意,永远失去了当面倾诉的机会。
下一次当他们再在这家甜品店相遇时,雨宫白的身边,将不再只有她一个人了。
又一次,在这家熟悉的甜品店。
要乐奈推开门,熟悉的甜香扑面而来,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靠窗的老位置上,雨宫白正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灿烂而毫无阴霾的幸福笑容,与身旁一位粉色长发的少女低声交谈着。
那笑容如此明亮,晃得她眼睛有些刺痛。
多年未见,但她依稀记得……这个粉发少女……好像是叫……千早爱音?
但这些都不重要。
真正刺痛要乐奈的,是雨宫白看向那个女孩时眼中毫不掩饰的温柔与亲昵,更让她心如刀绞的是……
那样毫无保留的幸福笑容,雨宫白似乎……从未对她展露过。
就在她怔忡之际,雨宫白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她,热情地招手示意她过去。
“啊,是乐奈来了,快来这里坐啊”
“嗯”
她机械地挪动脚步,刚在对面坐下,最让她窒息的话语便从雨宫白含笑的嘴角中流淌出来:
“啊,乐奈!正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和爱音……我们决定要结婚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真诚地看向她
“希望到时候,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一旁的千早爱音也配合地从精致的包包里取出一张烫着金边的精美请柬,轻轻推到要乐奈面前,脸上带着得体而幸福的微笑:
“是呀!虽然我们当初组乐队的时间不长”
“但我听小白说过,他以前经常请你来这里吃甜品呢”
“所以,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来见证我们的重要时刻”
之后发生了什么,要乐奈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点了点头,用尽力气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说了些连自己都听不清的祝福话语。
当她再次有意识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店外。
天空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瞬间将她淋得透湿。
她却毫无知觉,只是像个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猫,失魂落魄地、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空荡的雨幕中。
冰冷的雨水混着温热的泪水滑过脸颊。
她终于彻底明白……
她那份迟来的、尚未说出口的爱恋,永远失去了得到回应的可能。
她心中构建的那个以雨宫白为“唯一归宿”的未来蓝图,在顷刻间崩塌殆尽,碎成一地狼藉。
“一切都……太迟了”
“我……明白得太晚了”
她抬起头,望向阴沉得仿佛要压下来的天空,缓缓伸出手掌。
冰凉的雨滴砸在她的掌心,溅起细小的水花。
一个无比强烈的愿望,伴随着绝望和悔恨,在她心底疯狂呐喊:
“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
“如果能早点意识到……我喜欢的人就是雨宫白……就好了……”
就在这个念头达到顶峰的瞬间——
“咔嚓!”
仿佛回应了她的祈求,头顶的天空竟真的传来一声脆响。
一道巨大且规则的裂痕凭空出现,如同破碎的镜面般迅速蔓延。
紧接着,她周围的整个场景……雨幕、街道、城市都开始扭曲、崩解,化作无数闪烁的碎片,向她席卷而来。
随即她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海,被无尽的黑暗和失重感吞噬。
……
猛地睁开双眼!
要乐奈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不止。
视线逐渐聚焦,她发现自己正安然地躺在自家卧室的床上,窗外是静谧的夜色,没有倾盆大雨,也没有心碎的宣告。
“是梦……?”
她呆呆地坐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熟悉的陈设,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干净的手掌。
一滴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背上。
那是梦中未曾流尽的眼泪。
刚才经历的一切,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那无比真实的绝望和悔恨,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过一般,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不……”
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那不是梦……”
那感觉太过真实,真实到就像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另一个版本的未来记忆。
恍惚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她那双原本因初醒而迷蒙的异色瞳眸,迅速沉淀下来,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只见她用力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用带着哽咽却异常确定的语气,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也是对着自己的内心,郑重地宣告:
“白……”
“喜欢……”
这一次,她不会再弄错了。
而此刻,窗外浓重的夜色里,一根靠近窗台的树枝上,那只通体雪白的“乐奈二号”正静静地蹲坐着。
它将屋内少女从梦魇惊醒到情感觉醒的全过程尽收眼底。
月光下,它那双神秘的异色瞳中,竟流露出一丝极其人性化,仿佛计划得逞般的欣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