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既定,沈若开始分步实施。
首先,她通过那枚雨花石,以极其隐秘的方式联络了林宸。
没有直接透露全部计划,而是以关心他修行和处境为由,开始有意识地引导话题。
在一次秘密会面中,沈若仿佛不经意般提起:“宸儿,你如今已是林家少主,除了自身修行,对族中事务可有多少了解?比如,各房长老秉性如何?族中产业分布与收益?与哪些势力交好或交恶?”
林宸起初有些意外,但见母亲神色关切,便也如实回答了一些他知晓的情况。
他聪慧敏锐,虽被林汝州有意限制接触核心权力,但身为少主,耳濡目染之下,对林家内部并非一无所知,尤其对几位与父亲不睦、或是对父亲近年独断专行颇有微词的长老,隐约有所察觉。
沈若耐心听着,时而点头,时而以过来人的身份,点出其中一些关窍:“那位掌管矿脉的三长老,似乎对上次分配份额颇有怨言?看来林……你父亲在利益分配上,也并非全然公允。”
“执法堂的七长老性子刚直,上次似乎因你父亲包庇某个犯事的旁系子弟而起了冲突?”
她的话语如同细雨,悄无声息地加深着林宸对林家内部矛盾的认知,也让他开始以更宏观、更批判性的视角看待林汝州的统治。
同时,沈若开始通过陆魁,实施更具体的行动。
陆魁稳固元婴境界后,立刻按照沈若的指示行动起来。
他本就是隐匿和操纵人心的好手,如今修为大进,行事更加诡秘难测。
针对玄冰谷联姻一事,陆魁并未直接攻击林家或玄冰谷,而是精心编织了几条看似无意间流出的秘闻。
一条是关于林汝州早年为了争夺族长之位,使用的一些不甚光彩的手段,甚至牵扯到某位已故族老的意外身亡,细节模糊却引人遐想,悄然在玄冰谷一些中下层弟子和管事间流传。
另一条则是关于林家少主林宸,传闻其因幼年经历,心性孤僻冷硬,对女子毫无兴趣,甚至修炼功法出了岔子,导致……隐晦暗示某些难言之隐。
这些流言虚虚实实,刻意迎合了人们对豪门秘辛的猎奇心理,传播极快。
很快,玄冰谷内部便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谷主之女更是从贴身侍女那里偶然听到了这些传闻,虽未全信,但心中已生芥蒂,对这门突如其来的亲事抗拒情绪大增,数次向父亲哭闹。
谷主虽看重与林家联姻的利益,但也不得不考虑女儿的感受和这些甚嚣尘上的负面传闻。
联姻之事,果然出现了波折,进度被无形拖慢。
与此同时,陆魁指挥着听云阁最精锐的暗探,如同最耐心的蜘蛛,开始编织一张针对林家内部的情报大网。
他们不再满足于表面的消息,而是深入挖掘林汝州及其几位铁杆心腹的隐秘:贪墨族产的证据、利用职权打压异己的把柄、某些见不得光的私下交易、甚至是修炼上的隐患或性格上的缺陷……这些信息被分门别类,悄然记录在案。
同时,他们也按照沈若的指示,开始甄别林家内部可能争取的对象。
除了那些明显与林汝州不合的,还包括一些中立但看重家族长远利益、对林宸天赋颇为看好的实权人物,以及一些在族中地位不高却掌握关键技能或信息的边缘人物。
陆魁甚至亲自出手,以各种伪装身份,极其谨慎地与其中一两位目标进行了初步接触。
他不提沈若或幻影盟,只以看不惯林汝州独断专行、损害家族利益的神秘有心人身份,透露些许无关紧要但能证明林汝州某些过失的证据,试探对方态度,并许诺若将来少主需要支持,可提供一些便利。
这些接触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却在某些人心中埋下了种子。
另一方面,沈若也开始为林宸创造立功的机会。
她通过听云阁的渠道,获悉林家某处位于边境、时常受妖兽侵扰的矿场近期又有异动,似乎有高阶妖兽盘踞,已经严重影响了产出,驻守修士损失不小。
负责此事的林家管事上报后,林汝州正因库房失窃和其他事务焦头烂额,尚未给出有效解决方案。
沈若立刻将这个消息,以偶然从往来客商处听闻的方式,通过加密渠道传递给了林宸。
同时,附上了一份她凭借诸天星图和自身见识,推断出的可能解决建议,并非直接给出答案,而是指出了几种妖兽的可能弱点、习性,以及几种应对阵法的优劣。
林宸接到消息,心中震动。
他正为族中一些事务感到无力,此事恰好给了他一个切入点。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私下查阅了矿场相关卷宗,印证了消息的准确性,并结合母亲提供的思路,仔细推演了数套方案。
然后,他选择在一个族务会议上,当林汝州再次因矿场之事发怒斥责办事不力时,沉稳地站了出来。
“父亲,关于黑石矿场妖兽之患,孩儿近日查阅了一些典籍,并与几位擅长猎兽的客卿商讨,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或许可以一试……”
他条理清晰地阐述了自己的分析和建议,既引用了母亲提供的思路精髓,又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和补充,显得既有见地又踏实可靠。
尤其是指出的几种应对策略,成本可控,可行性颇高,让在场几位原本对此事头疼的长老都暗暗点头。
林汝州有些意外地看了儿子一眼,虽然心中对儿子擅自关注此事略有不快,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案比下面人呈上来的那些要么耗费巨大、要么风险极高的方案要靠谱得多。
眼下他正缺人手处理这些麻烦,略一沉吟,便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带一队人马,限期一月,解决矿场之患。若成,记你一功,若败,家法处置!”
话语依旧严厉,但这无疑是给了林宸一个独立办事、展现能力的机会。
“是!孩儿遵命!”林宸压下心中激动,沉稳应下。
消息传到沈若耳中,她微微一笑。
第一步,已经成功迈出。接下来,就要看宸儿自己的本事了。
当然,她也会通过听云阁,暗中关注矿场动态,确保不会出现超出预料的危险。
赤岩城的夜幕下,沈若如同一名技艺高超的园丁,正在精心培育一株幼苗,并悄然为他修剪掉周围的荆棘,铺平向上的道路。
而她手中的另一把剪刀陆魁,则在更幽暗的角落,为她清除潜在的害虫,松动板结的土壤。
林汝州依旧沉浸在被盗的愤怒和对沈若虚无缥缈的追忆与怨恨中,对身边悄然发生的、针对他权力根基的侵蚀,尚未有丝毫察觉。
权力的游戏,往往在当事人最不经意的时候,已然换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