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新刷的桐油味还未散尽。
袁大山坐在主位那张唯一像点样子的靠背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洁的硬木扶手。
阳光透过新糊的窗纸,在地上投下斜斜的光斑。
柳如梦刚刚送来的竹简摊在案上,上面潦草的炭笔记着几行字:
“黑山游骑,三日前窥探谷东隘口,未近即退。疑为张燕部哨探。”
内心oS:张燕?黑山贼的扛把子?鼻子够灵的。我这潜渊城刚支棱起来,就被盯上了?麻烦。
念头刚转完,门外传来周一木刻意加重的脚步声,接着是他沉稳的通报:
“城主,谷外有客。自称黑山张帅麾下使者,名唤刘莽,求见。”
袁大山眉梢都没动一下:“几个人?”
“一行六骑。为首者自称使者,余者皆带刀,状甚剽悍。”
周一木的声音带着警惕。
“放行。带至议事厅前小广场候着。”
袁大山声音平淡,“让二石带两队刀牌手,站到议事厅台阶两侧。列队,亮家伙。”
“是!”周一木领命而去。
内心oS:六骑?还带刀?说是拜会,不如说是武装游行。
想给我个下马威?呵,老子在游戏里见的阵仗比这大百倍!先晾晾你。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案上柳如梦刚送来的、关于新一批粟种选育的简报,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绝世妙计。
时间一点点过去,厅外隐约传来马蹄踏在石板上的清脆声响,还有几声刻意拔高的,带着匪气的呼喝,似乎想彰显存在感。袁大山充耳不闻。
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估摸着外面那点气焰被秋阳晒蔫了几分,袁大山才放下竹简,整了整身上那件浆洗得干净,却毫无纹饰的粗布深衣,站起身,缓步走出议事厅。
小广场上,六匹健马打着响鼻。 为首一人,身材粗壮,满脸横肉,一道刀疤从眉骨斜拉到嘴角,穿着件半旧的皮甲,腰间挎着环首刀。
他身后五条汉子,皆精悍带煞,眼神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四周。
正是使者刘莽及其扈从。
然而,他们的气焰,此刻却被眼前景象硬生生压下去一截。
议事厅高高的石阶两侧,两队甲士肃然挺立。
正是武二石率领的潜渊营精锐刀牌手。清一色自产的硬木包铁盾牌杵在地上,森然如林。
环首刀虽未出鞘,但刀柄紧握,手臂肌肉贲张,一股久经操练的肃杀之气无声弥漫。
武二石本人,抱着膀子站在台阶最高处,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豹眼圆睁,毫不掩饰地瞪着刘莽一行人,那眼神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肥羊。
刘莽脸上的横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他身后的扈从也下意识地收紧了握着刀柄的手,眼神里的桀骜收敛了几分,多了些惊疑。
袁大山就在这肃杀的气氛中,缓步登上台阶,站定在武二石身前。
他身形并不算特别魁梧,但往那里一站,渊渟岳峙。
目光平静地扫过刘莽等人,没有刻意凌厉,却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来者何人?”
袁大山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广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刘莽定了定神,努力挺起胸膛,抱拳道:
“某乃黑山张燕张帅麾下,左军校尉刘莽!奉张帅之命,特来拜会潜渊城主!”
他刻意加重了“张帅”和“左军校尉”几个字,想借势压人。
袁大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颔首:
“既是使者,厅内叙话。”说罢,转身便向议事厅内走去,没有丝毫客套寒暄。
刘莽被这冷淡的态度噎了一下,准备好的开场白全憋在了肚子里。
他脸上横肉跳了跳,强压着火气,带着扈从迈步跟上。
刚踏上台阶,武二石那铁塔般的身躯就挡在了他四个扈从面前,豹眼一瞪,声如闷雷:
“止步!厅内只容使者一人!”
四个扈从被武二石气势所慑,又看看两侧刀牌手森然的盾牌和按在刀柄上的手,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妄动。
刘莽脸色更加难看,只得冷哼一声,独自跟着袁大山进了议事厅。
厅内陈设简单,只有主位一张椅子,两侧摆着几张矮凳。
袁大山在主位坐下,没让座。刘莽站在厅中,显得有几分尴尬和恼火。
“不知张帅遣阁下前来,所为何事?”袁大山开门见山,目光平淡地看着刘莽。
刘莽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语气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
“张帅闻听这黑山脚下,新起了一座潜渊城,城主袁公甚是了得。念在同处一方,守望相助,特遣某来问候。
“袁公初立基业,想必多有不易。张帅仁厚,愿与袁公结个善缘。日后这山中行走,互通有无,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隐隐透着威胁,“当然,这黑山百里,终究还是张帅说了算。袁公若识时务,安分守己,大家自然相安无事。”
内心oS:屁的守望相助!先画个饼,再亮刀子,最后一句“安分守己”才是重点!想让我认你张燕当老大?或者交保护费?做梦!
袁大山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他端起旁边矮几上一个新烧制的粗陶茶杯,慢悠悠呷了一口水。放下杯子时,发出清脆的一声“嗒”。
“张帅好意,袁某心领了。”
袁大山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潜渊城小民寡,只求偏安一隅,庇护流离百姓,开荒种地,自给自足。
无意与任何人为敌,也无意参与山外纷争。”
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刘莽脸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瞬间让刘莽感到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仿佛被猛兽盯住。
厅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但是,”袁大山的语气陡然转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冰珠砸落玉盘,“若有人觉得我潜渊城软弱可欺,想伸爪子进来,夺我粮食,掳我百姓,毁我家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刘莽腰间的环首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到极致的弧度。
“…那袁某,还有城外的儿郎,以及这刚刚立起的城墙棱角,定会让他明白,什么叫‘犯我疆界者,虽远必诛’!定让他,有来无回!”
最后四个字,如同裹着冰碴的雷霆,轰然炸响在刘莽耳边!
伴随着话音,袁大山身上那股刻意收敛的,属于统帅100的磅礴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轰然释放!
刘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布衣城主,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了盘踞山林的洪荒巨兽!
那双平静的眼睛深处,是尸山血海的杀伐之气!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脸上的横肉僵住,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腰间的刀,此刻竟重得像座山,让他连拔刀的念头都生不出。
厅外,武二石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虎啸山林!
紧接着,台阶两侧的刀牌手齐声暴喝:“杀!”声浪汇聚,杀气盈野!
刘莽脸色煞白,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或者外面的人敢有丝毫异动,下一刻就会被剁成肉泥!
“袁…袁公…”刘莽声音干涩发颤,之前的倨傲荡然无存,“张帅…张帅只是好意…绝无他意!绝无他意!”
袁大山身上的气势瞬间收敛,又恢复了那副平淡无波的样子,仿佛刚才那摄人心魄的杀神只是幻觉。
“既无他意,甚好。”他端起茶杯,“潜渊城事忙,就不多留刘校尉了。周一木,送客。”
早已候在厅外的周一木应声而入,面无表情地对刘莽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莽如蒙大赦,哪里还敢多待半刻,连场面话都忘了说,对着袁大山胡乱拱了拱手,逃也似的冲出议事厅,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背。
他那四个扈从也被厅内厅外的杀气惊得面无人色,跟着仓皇上马。
六骑狼狈不堪,头也不回地冲出谷口,扬起一路烟尘,很快消失在通往黑山深处的小道上。
袁大山走到议事厅门口,看着那远去的烟尘,目光深沉。
内心oS:下马威?谁给谁的下马威!张燕…最好识相点。老子现在忙着种田攀科技,没空跟你们这些地头蛇玩过家家。敢伸爪子,就剁了它加菜!互不侵犯?最好不过。若不然…哼,老子的棱堡和陷阵营,正好拿你黑山贼试试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