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司空府。
昔日里,这里虽是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力中心,但总还维持着汉室朝廷最后一丝虚伪的平静与秩序。
然而今日,这份平静被彻底撕得粉碎!
急促的马蹄声如同丧钟,敲碎了许昌清晨的宁静。
来自北方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一路畅通无阻,直冲司空府邸!
信使滚鞍落马,甚至来不及喘匀气息,便高举着插着三根羽毛,代表最高紧急军情的铜管,嘶哑着喉咙大喊:
“河北急报!袁…袁大山誓师南征!大军已过黄河!”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炸响了整个许昌!
街道上的百姓惊慌失措,纷纷关门闭户。
各级官吏面色惨白,脚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
那些原本就心怀汉室或暗中对曹操不满的旧臣,眼神中则闪烁起复杂难明的光芒。
司空府议事厅内,气氛更是凝重得如同铅块压顶!
曹操高坐主位,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份刚刚呈上的,抄录自袁军散发的《讨曹逆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那上面的字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遍遍在他脑中回响,刺激得他头风病隐隐作痛。
下方,他的心腹文武重臣齐聚一堂,却再无往日谈笑风生,挥斥方遒的从容。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忧虑。
“好…好一个袁大山!好一篇檄文!”
曹操猛地将绢布拍在案上,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嘶哑扭曲,道:
“陈琳!匹夫安敢如此辱我!”
他目光如刀,扫过众人:
“都说说吧!袁本初(袁绍)十万大军吾尚不惧,如今这织席贩履之徒(刻意贬低袁大山出身),纠集了一帮泥腿子,就敢来捋虎须!诸公何以教我?”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谋士之首,荀彧(字文若)率先开口,他面色沉静,但眉宇间的忧色难以掩饰:
“明公,袁大山,非袁本初可比。其虽出身微寒,然观其崛起之路,步步为营,手段老辣,更兼…其麾下文武,迥异于常人。”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沉重:
“据细作回报,其南征大军,以周一木为都督,此人身世不明,却用兵沉稳,深得袁大山信任,总督前线诸军;
“先锋武二石,有万夫不当之勇,阵斩颜良、文丑,凶名赫赫;
“军师柳如梦,一女子耳,却执掌其‘谛听’情报网络,无孔不入,谋略阴狠……
“此等核心,皆非名门之后,却个个能力非凡,对袁大山死心塌地!
“其基层将校,多出身寒微甚至流民,凭军功擢升,执行力极强,亡命敢战!
“此绝非乌合之众,实乃一支…虎狼之师!”
荀彧的分析,条理清晰,却句句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他们不怕名门之后的傲慢与破绽,却怕这种从底层杀出来的,充满饥饿感和凝聚力的强悍力量!
郭嘉(字奉孝)虽然面色因酒色而略显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他咳嗽了几声,接口道:
“文若先生所言极是!更可虑者,乃其军械装备!
“细作拼死传回消息,袁军普遍装备一种新式钢甲,防御力远超我军,普通环首刀、长矛非能轻易破开!
“其弩箭射程远超我等,更有一种名为‘潜渊弩’的强弩,威力惊人!
“甚至…传闻其军中还有能发出雷霆之威的古怪兵器,虽未证实,但不可不防!”
装备代差!这是最令人绝望的事情!
武将队列中,夏侯惇独眼圆睁,猛地抱拳:
“主公!何须长他人志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末将愿率精兵,渡河北上,迎头痛击,必斩那武二石狗头,献于帐下!”
他虽然勇猛,但话语中已透出对袁军装备的忌惮。
曹仁相对沉稳,皱眉道:
“元让将军勇武可嘉,然袁军势大,且装备精良,不可力敌。
“当依托黄河、济水天险,深沟高垒,挫其锐气,待其师老兵疲,再寻机破之。”
又有将领提出:
“是否可急调徐州刘备、江东孙权相助?唇亡齿寒,彼等岂能坐视?”
曹操听着麾下文武的议论,心中更是烦躁。
他何尝不知袁军势大?
那檄文虽恶毒,却句句戳在他痛处,极大地动摇了他的统治合法性。
麾下将士闻袁军之名,已先有惧意!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剧烈的头痛,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努力维持着镇定:
“慌什么!袁贼虽众,不过是一群侥幸得势的泥腿子!
“吾有文若、奉孝之智,有元让、子孝之勇,有天子大义名分,何惧之有!”
他开始快速下达命令: “夏侯惇!”
“末将在!”
“命你为先锋,率本部兵马,即刻前往白马、延津一带,依托黄河防线,建立营寨,严密监视袁军动向,遇敌试探,可相机出战,但不得浪战!”
“末将领命!”
“曹仁!”
“末将在!”
“命你总督官渡、许昌一线防务,加固营垒,广积粮草,征调民夫,深挖壕沟!我要让袁贼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
“是!”
“于禁、乐进!”
“末将在!”
“命你二人各率部曲,巡弋侧翼,护卫粮道,防止袁军偏师迂回偷袭!”
“得令!”
一连串的命令发出,显示曹操并未真正慌乱,军事部署依旧有条不紊。
最后,他看向郭嘉和荀彧:
“奉孝,文若,联络刘备、孙权之事,交由你二人负责。
“务必陈说利害,许以好处,即便不能让他们出兵助我,也要让他们至少在后方给袁贼制造麻烦,绝不能让其轻易与袁贼勾结!”
“喏!” 二人躬身领命。
安排完这些,曹操仿佛耗尽了力气,缓缓坐回位子,揉了揉刺痛的额角。
这时,郭嘉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上前一步,低声道:
“明公,袁军势大,锐气正盛,尤其其基层将领执行力极强,装备又占优,正面抗衡,即便能胜,亦必是惨胜,恐伤及元气,为他人所乘。”
曹操猛地抬头看他:“奉孝有何妙计?”
郭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嘉以为,当以奇谋拖延,不可力敌。”
“其一,可派小股精锐,不断袭扰其粮道。袁军劳师远征,补给线漫长,此为其最大弱点!
“其二,散播流言,离间其君臣将相。袁大山麾下多草莽,看似铁板一块,实则未必无缝可钻!尤其新降之张合等将,或可做文章?
“其三,坚壁清野,将前线百姓、粮秣尽数南迁,留给他一片白地!
“其四,示弱于敌,诱其轻进,设伏歼之!”
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只要拖住他!拖到其师老兵疲,拖到其粮草不济,拖到其内部生变!
“届时,明公亲率虎豹骑精锐,雷霆一击,方可定鼎乾坤!”
曹操听完,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狠厉的笑容,他重重一拍案几:
“好!就依奉孝之计!袁大山…你想速战速决?吾偏要与你慢慢周旋!看谁先耗不起!”
计策虽定,但厅内凝重的气氛却并未消散。
所有人都明白,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硬仗、苦仗。
那个起于微末的袁大山,和他那支可怕的草根军团,已然成为了悬在整个曹营头顶,最沉重、最锋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许昌城上空,阴云密布,暗流汹涌。
一场决定中原命运的大战,已然拉开了序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