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失踪前发来最后一条信息:“姐姐,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不要相信江离。” 三个月来,我翻遍整座城市,终于在一间密室找到林晓的日记。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江离说,只要按他说的做,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而今天,我与江离的婚礼即将开始——
雨下得没完没了。
林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像是要把整座城市都冲刷进下水道似的,疯狂地倾泻。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扭曲了外面霓虹闪烁的夜,像一幅被浸湿后胡乱揉皱的油画。三个月了。自从林晓失踪,这座城市在她的眼里就失去了所有鲜亮的颜色,只剩下这种潮湿、阴冷、黏腻的灰黑。
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屏幕上跳出一条日历提醒——
“明日:婚礼。”
两个字,像两枚烧红的钢钉,猝不及防地烙进视线。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今晚翻找旧物时扬起的、带着陈腐气味的灰尘。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江离身上的雪松须后水味道。他刚才来送明天婚礼流程的最终版,温柔地抱了抱她,嘱咐她早点休息,眼神里是她曾经无比迷恋和依赖的沉稳与关切。
可那关切底下,到底是什么?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个不起眼的、带着密码锁的小木盒上。那是今天下午,在城东一个快要拆除的旧居民区里,一个浑身酒气、眼神躲闪的老房东塞给她的。他说,林晓几个月前租下了他那间用来堆放杂物的阁楼,预付了一年租金,交代说如果她超过三个月没露面,也没联系,就把这个盒子交给来找她的、叫林晚的人。
盒子的密码,是她试了无数次才偶然碰对的——林晓的生日,倒过来输入。
里面没有救命的信息,没有指控的遗书,只有一本薄薄的、封面是星空图案的日记本。
林晚走过去,手指有些发僵地抚摸着日记本冰凉的封面。窗外雨声哗哗,敲打着耳膜,也敲打着紧绷的神经。她最终还是翻开了它。
第一页,熟悉的、属于林晓的娟秀字迹,却组成了一句让她血液几乎瞬间冻结的话:
“x月x日,晴。江离说,只要按他说的做,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和谁?林晓和江离?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四肢百骸都像是被冻住。她扶着梳妆台边缘,才勉强站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撞击着那五个字带来的巨大回响——“不要相信江离”。
那是林晓失踪前,发给她的最后一条信息。简短,急促,充满了绝望的警告。
这三个月的寻找,她像个疯子一样穿梭在这座城市的阴影里,废弃的工厂、混乱的地下酒吧、流莺聚集的暗巷……每一次满怀希望地追寻线索,每一次都在更深的失望和恐惧中沉沦。她报警,求助,甚至雇过私家侦探,所有明面上的努力都石沉大海。林晓就像一滴水,蒸发在了这座城市喧嚣的海洋里。
只有江离,始终在她身边。陪着她奔波,安抚她濒临崩溃的情绪,动用他的人脉和资源帮忙打听。他沉稳,可靠,是她狂风暴雨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不止一次在他怀里痛哭失声,说不安,说害怕,说晓晓到底在哪里。他总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而令人安心:“晚晚,别怕,有我在。我一定会帮你找到晓晓。”
可现在,这本日记,这行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轻易刺穿了她赖以支撑的全部信念。
她强迫自己继续往下翻。日记断断续续,有些页数被撕掉了,留下的字迹时而清晰,时而潦草,透露出书写者极不稳定的心境。
“9月29日,阴。他又来了,带着那种让我无法抗拒的笑容。他说这是最后一次,结束后就带我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9月30日,雨。我好怕。那件事像噩梦一样缠着我。姐姐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劲,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10月1日,晴。钱,我需要很多钱。他说这是唯一的办法。可我该怎么跟姐姐开口?她已经为我们付出那么多了……”
“10月2日,暴雨。他说必须处理掉‘麻烦’。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可是他说,不这样做,我们都会完蛋。我该怎么办?姐姐,救救我……”
“麻烦”?“那件事”?“处理掉”?
一个个模糊却又透着不祥的词语,像散落的拼图碎片,在林晚的脑海里疯狂冲撞,却拼凑不出一幅完整的图像。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字里行间弥漫着林晓日益加深的恐惧、挣扎和一种被无形之手推向深渊的无力感。
而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都若隐若现地晃动着一个影子——江离。
她猛地合上日记本,胸口剧烈起伏。梳妆镜里映出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以及身上那件刚刚送来的、价值不菲的定制婚纱。纯白的缎面在灯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圣洁,美好,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她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婚纱被妥善地悬挂着,层叠的纱幔如梦似幻。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顺滑的面料。就是明天了。明天,她就要穿着它,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走向江离,对他说“我愿意”。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她冲进洗手间,趴在盥洗池边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自来水拍在脸上,带来短暂的清醒。抬起头,镜中的女人眼圈泛红,眼神里交织着巨大的痛苦、迷茫和一种正在悄然滋长的、冰冷的决绝。
不能这样。
她不能穿着这身象征谎言和背叛的婚纱,走向那个可能将她妹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男人。
林晚直起身,扯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她回到卧室,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那个沉重的二十八寸行李箱上。那是她为了蜜月旅行准备的。她走过去,打开箱子,将里面那些精心搭配的度假衣裙全部扯了出来,扔在地上。
然后,她抱起了那件沉重的、裙摆铺开如同云朵的婚纱。
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她将它用力塞进了行李箱宽大的内部。纯白的缎面被粗暴地挤压、折叠,占满了箱子的每一寸空间。拉上拉链,扣紧锁扣,发出清晰的“咔哒”声。她把这塞满了婚纱的沉重箱子推到墙角阴影里,像隐藏一个肮脏的秘密。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衣帽间,从最底层翻出一套很久没穿的、便于活动的黑色休闲装和一双运动鞋,换上。然后,她开始冷静地收拾另一个轻便的双肩包:手电筒、充电宝、一捆细绳、一包纸巾、那本至关重要的日记本,还有一把小巧但锋利的多功能工具刀——那是林晓以前送给她防身的,她一直放在抽屉深处,从未想过真会用到。
背包拉链拉上的瞬间,客厅的座钟沉闷地敲响了十二下。
午夜零点。
距离那场举世瞩目的婚礼,还有九个小时。
林晚拿起手机和车钥匙,没有丝毫留恋,径直走向门口。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映亮她毫无表情的侧脸。她拉开门,外面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将她孤决的身影投在地面上。
深夜的街道,因为暴雨而空旷死寂。雨刷器在车前窗上徒劳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清晰又迅速被雨水模糊的视野。林晚紧握着方向盘,根据日记本里夹着的一张皱巴巴、上面用铅笔潦草画着路线图的超市小票,将车驶向城市边缘那个废弃多年的工业区。
“灯塔面粉厂,4号仓,东侧第三根立柱下。”
那是林晓在日记最后一页,用几乎要划破纸背的力度写下的地点。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证据……在那里……找到它……”
雨水像是要把她的车子也一同淹没。厂区锈蚀的大门歪斜地敞开着,如同巨兽腐烂的口器。她驱车直入,轮胎碾过积水坑,溅起浑浊的水花。停稳车,她深吸一口气,背上背包,拿起副驾上的强光手电,毅然走进了4号仓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空旷的仓库内部,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发霉木材和尘土混合的气味。手电的光柱像一把利剑,劈开凝实的黑暗,照亮空中飞舞的尘埃和地面上狼藉的杂物。脚步声带着回音,在巨大而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心脏。
她数着方位,终于找到了东侧那排粗大的混凝土立柱。走到第三根前,手电光向下移动。柱子底部靠墙的位置,地面似乎有些异样。她蹲下身,用手指拂开厚厚的灰尘和杂物,发现了一块边缘并不规整、与周围地面略有缝隙的方形盖板。
盖板是木制的,很沉。她用力将它掀开,一股更加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下面是一个不大的方形空间,像是一个废弃的小型检修井,里面堆满了枯叶和淤泥。
林晚的心跳得飞快,混合着期待和恐惧。她伸出手,不顾那令人作呕的黏腻触感,在冰冷的淤泥和腐烂物中摸索着。
指尖突然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方方正正的物体。
她屏住呼吸,用力将它掏了出来。是一个用厚实防水布紧紧包裹、外面还缠了好几层透明胶带的东西。包裹不大,但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就是它了!林晓留下的“证据”!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撕开包裹,手机却在这死寂中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的亮光在绝对的黑暗里刺得她眼睛一疼。
来电显示——江离。
他的名字,此刻像一道催命符。
手电筒还亮着,光柱打在那潮湿污秽的包裹上。手机在掌心持续震动,嗡嗡作响,固执得令人心慌。
林晚盯着屏幕上那个名字,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滑落颈间,她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