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望榭和宋兰斋沿着医院东边的路跑了半天,连宫翊修的影子都没见着,他扶着膝盖喘着气,忍不住吐槽。
“这小子跑这么快,到底往哪儿去了?刚才在病房里还蔫蔫的,怎么一出门就跟装了马达似的!”
宋兰斋站在一旁,目光扫过路边的岔口,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点精准的判断。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小笨蛋’,又觉得自己报不了仇——系统被控制,连亲手赎罪都做不到,大概率是想去找地方殉情,跟着他认定的‘死人’走。”
“殉情?!”
屈望榭猛地直起身,脸色瞬间变了,“那可不行!就算他现在疯了,也不能让他做傻事!”
他刚想顺着岔路继续找,又想起什么,转头对宋兰斋说,“你往南边的江边去看看,他以前心情不好就爱往那儿跑;我去北边的天台,咱们分头找,找到后赶紧打电话!”
宋兰斋点了点头,转身就朝着南边跑去,白大褂的衣角在风里快速掠过
谁都知道,以宫翊修现在的状态,一旦真让他找到了“殉情”的地方,恐怕就再也拉不回来了。
寒风卷着枯草掠过悬崖,宫翊修站在崖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眼前却晃着那年下雪的场景。
也是在这里,房昀舒裹着厚厚的围巾,蹦蹦跳跳地踩雪,还哼起了自己写的歌。
“星子落进海,影子沉下来,我站在路口,等你回头来……”
他无意识地跟着哼唱,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
“花开了又败,你还没回来,我数着日夜,盼着春再来……”
歌词里的期盼还在耳边绕,可唱歌的人却没了踪迹。
他想起那天房昀舒仰头问他:“宫先生,如果有一天我换了个样子来找你,你还能认出我吗?”
当时他,说“当然能”。
后来房昀舒真的“身穿”而来,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没有第二个人会那样看着他,眼里装满了星星,满心满眼都是他,连笑的时候都在偷偷往他身边凑。
可他呢?被系统牵着鼻子走,亲手把那束只对着他亮的光,捅得千疮百孔。
风更冷了,宫翊修往前挪了一步,崖边的碎石簌簌往下掉。
他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嘴里反复念着:“小笨蛋,我来陪你了……”
风卷着崖边的碎石往下坠,宫翊修的思绪又被扯回更早之前——那天陈老大带着人追来,混乱中有人把小笨蛋推下了坡,他当时攥着刀站在原地,看着坡下的灌木丛晃了晃,最终却没下去找。
他就坐在现在这个位置,吹了一下午的风,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才麻木地走回古城那家民宿。
小笨蛋回来的时候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声音带着点怯怯的试探:“宫先生,你有没有想我呀?”
当时他怎么说的?
好像是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不想”两个字。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小笨蛋的手捂住他眼睛的那一刻,他的心尖颤了一下——那双手带着点凉,却暖得像能捂热他心里积了多年的冰。
只是那时的动容太浅,浅到盖不过过去的失望。
他见过太多虚情假意,以为小笨蛋的靠近也只是另一场算计,所以才把那份刚冒头的柔软,狠狠掐在了心底。
“原来那时候,你就已经在等我回头了啊……”
宫翊修蹲下身,手指抠着崖边的泥土,“是我太蠢,把你的真心,当成了另一场伤害……”
身体撞在崖壁凸起的岩石上时,宫翊修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像冬天冻裂的冰面,脆得刺耳。
风在耳边呼啸,他像片断了线的风筝,翻滚着往下坠,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后背擦过尖锐的石棱,火辣辣地烧。
左腿不知撞在何处,传来钻心的麻,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像被搅在一起,酸腥的血味从喉咙里涌上来,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落在谷底的腐叶堆里时,他已经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浑浊的视线里,只有头顶一小块灰蒙蒙的天,崖顶的风还在往下灌,带着枯草的味道,和那天小笨蛋被推下去时一模一样。
他忽然想起,小笨蛋也曾在这里摔过一次。
那天小笨蛋被陈老大的人推下坡时,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疼?是不是也后背擦破了皮,连呼吸都带着牵扯的痛?是不是也躺在冰冷的泥地里,望着同样的天空,等着他去找?
可那时候他没去。
小笨蛋是怎么爬上来的?是不是忍着疼,一点一点抓着藤蔓往上挪,手心被磨出了血,膝盖磕得青紫?是不是爬累了,就坐在石头上喘口气,还在担心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想见他?
现在这钻心的疼,一下下往骨缝里钻,宫翊修才明白,小笨蛋那两天忍着的,从来不止是身体的痛。
还有等不到他的慌张,被他说“不想”时的失落,明明受了伤,却还要笑着靠近他的委屈。
“小笨蛋……对不起……”
他张了张嘴,声音细得像蚊蚋,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流,“原来你当时……这么疼啊……”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冰冷地响起:“宿主生命体征过低,启动强制修复程序。”一股陌生的力量开始拉扯他的身体,疼痛没有减轻,反而像被放大了数倍,可他却笑了。
连死都死不了,只能这样活着,一遍遍地感受他曾让小笨蛋受的疼,这大概就是系统给他最残忍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