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水晶灯亮着冷白的光,将空旷的客厅照得纤毫毕现。
宫翊修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触到冰凉的鞋柜,恍惚间竟像是触到了房昀舒那双总是带着暖意的手。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奶糖味,那是小笨蛋总爱揣在口袋里的零食味道。
宫翊修走到沙发边,指尖抚过沙发扶手上凹陷的一小块——那是房昀舒上次不小心摔坐下来时,被他攥出来的痕迹。
“宫先生……”
软乎乎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带着点怯生生的依赖,像是小奶猫蹭着他的掌心撒娇。
宫翊修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了一下。明明不久前,这个小笨蛋还追在他身后,一遍遍喊着“宫先生”,问他这个好不好吃,那个好不好玩,连走路都要小心翼翼跟着他的脚步,生怕走丢了。
可现在,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眼底翻涌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躁郁。
如果没有邢苎忆,没有陈老大那群碍事的人,他是不是早就把这个软软嫩嫩的小笨蛋圈在身边了?是不是不用像现在这样,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只能回忆他的声音和模样?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宫翊修看了眼屏幕,是洛昭明。
他接起电话,声音依旧是惯常的清冷,只是尾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说。”
“谈好了。”
洛昭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复杂,“邢苎忆……他说明天一切都会变。他说他不属于我们的世界,明天就会离开。”
宫翊修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立刻追问:“那房昀舒呢?”
“他没明说,但提到你了。”
洛昭明顿了顿,“邢苎忆说,他离开的时候,会亲自找你。我……”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宫翊修捏着手机。找他?邢苎忆想干什么?
“宫先生,好啊,又见面了。”
戏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疏离感。
宫翊修猛地回头,就见邢苎忆倚在玄关处,手里把玩着一颗圆润的黄色光球,光芒在他指间流转。
宫翊修站起身,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那双素来淡漠的眼眸里翻涌着寒意:“放了他。”
邢苎忆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黄色光球,语气漫不经心:“别急啊,宫先生。我会放了他的——我的那个小笨蛋弟弟。”
他抬眼,目光掠过宫翊修紧绷的下颌线,“对了,忘了告诉你,他的身体我已经治好了。那些暗伤,那些隐疾,都清干净了。”
宫翊修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底的寒意稍缓,却依旧紧绷着神经:“所以?”
“所以啊……”
邢苎忆举起那颗黄色光球,对着灯光晃了晃,光球的光芒更盛,隐约能看到里面浮动的细碎光影。
“你不觉得这颗球很漂亮吗?纯纯的黄色,多亮眼。”
他顿了顿,像是故意吊人胃口,直到看到宫翊修眼底的不耐,才慢悠悠补充:“黄色,在我们那里,代表的是苦哦。”
“所以呢?”
宫翊修没心思跟邢苎忆绕弯子,只想知道房昀舒的下落。
邢苎忆低头,看着光球里流转的光影,语气忽然轻了下来,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这不是普通的球啊,宫先生。”
他抬眼,目光直直看向宫翊修,一字一句道:“这是房昀舒的记忆。满是苦的,他的以前。”
光球微微震颤,里面的光影变得清晰了些,隐约能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缩在角落里。
宫翊修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冷意瞬间凝固成冰,他死死盯着邢苎忆手中的黄色光球:“你改了他的记忆。”
不是疑问,是笃定。
邢苎忆挑眉,指尖轻轻敲着光球,发出细碎的声响,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坦然。
“他以前过的太苦了,苦到连笑都带着怯意。”
他抬眼,目光锐利地刺穿宫翊修的伪装,“我给他换一段甜甜的、没有眼泪的记忆,不好吗?”
不等宫翊修反驳,他话锋一转:“况且,他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里,你宫先生占了不少分量吧?”
宫翊修的脸色瞬间惨白,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没有辩解,只是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高冷碎了一角,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愧疚:“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
这几个字,说得极轻,却带着千钧重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过往,那些他以为可以用后来的温柔弥补的伤害,此刻被邢苎忆赤裸裸地揭开,鲜血淋漓。
邢苎忆嗤笑一声,光球在他手中旋转,里面的光影变得剧烈起来,隐约能看到刺眼的血色。
“对不起?”
他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里满是嘲讽,“宫翊修,你捅了他十几刀,看着他倒在血泊里,气息一点点消失的时候,怎么不说对不起?”
他上前一步,逼近宫翊修,眼神里带着神对凡人的俯瞰与冷斥。
“他抱着你求你别离开的时候,你对他冷冷淡淡,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他拼尽全力想靠近你,你却把他推得越来越远,让他在绝望里打转——这些,一句对不起就够了?”
宫翊修浑身一僵,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