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龙椅上的皇帝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目光在下方分立两侧的两个儿子身上扫过。一边是以晋王萧景宏为首的文官集团,不少人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矜持,或是对“通敌叛国”之事的“痛心疾首”。另一边,宸王萧景玄独自站在武将班列之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看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即将被审判的不是他的一般。
连日来的舆论发酵,让这场原本可能只在朝堂小范围内进行的交锋,变成了举国瞩目的焦点。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必将有一个结果。
晋王派系的官员率先发难,依旧是那套说辞,将陈远“通敌”的“铁证”再次呈上,言辞激烈地要求严惩相关人等,肃清军纪,言语间不断将矛头引向“御下不严”的宸王。
萧景玄冷眼旁观,如同在看一场蹩脚的戏码,直到那官员说得口干舌燥,他才缓缓出列。
他没有理会那些慷慨激昂的指控,而是面向皇帝,声音沉稳清晰,瞬间压过了殿内所有的嘈杂:
“父皇,儿臣亦有本奏,关乎边军将士清白,更关乎我朝纲纪国法!”
皇帝抬了抬手:“讲。”
“儿臣要状告晋王府詹事李源,”萧景玄目光如电,猛地射向文官队列中一个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的中年官员,“勾结外人,伪造证据,构陷边关大将陈远通敌叛国,致其麾下百名忠勇将士含冤莫白,其心可诛,其行当斩!”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反告?!而且还是如此直接的指控!
晋王萧景宏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厉声道:“三弟!休得胡言!构陷朝廷命官,可是重罪!你有何证据?!”
“证据?”萧景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自然有!”
他拍了拍手。
殿外,早已等候的侍卫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前面一人,青衫文士模样,脸色苍白,身体微颤,正是柳文渊。后面跟着的,则是暗卫首领墨离,他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封书信、一锭黄金和一些零碎物品。
看到柳文渊的瞬间,李源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腿肚子都有些发软。晋王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死死盯住了柳文渊。
“父皇,”萧景玄指着柳文渊,“此人名叫柳文渊,原为晋王府清客,精于模仿笔迹。他可证明,那几封所谓的陈远‘通敌密信’,正是受李源指使,由他一手伪造!”
柳文渊虽然害怕,但想到病榻上已然好转的母亲,以及宸王府承诺的生机,他鼓起勇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却清晰地将李源如何找他、如何提供陈远笔迹、如何让他模仿、如何支付定金(指向那锭有内库印记的黄金)等过程和盘托出!
“你……你血口喷人!”李源又惊又怒,指着柳文渊嘶吼,“陛下!此人定是受了宸王指使,前来污蔑微臣!微臣根本不认识他!”
“不认识?”萧景玄冷笑一声,从墨离手中的托盘里拿起几张废弃的草稿纸,“那这些藏在柳文渊住处、带有他独特梅花点标记的废弃仿写草稿,以及李詹事你与柳文渊在茶楼秘密会面的地点、时间,还有目击证人,又作何解释?!”
墨离适时递上了一份详细的调查记录。
萧景玄步步紧逼,逻辑清晰,证据一环扣着一环,将李源和柳文渊之间的联系钉得死死的!
李源冷汗涔涔,语无伦次,只能反复强调:“这是诬陷!是宸王构陷!”
晋王见势不妙,立刻出列,试图将水搅浑:“父皇!即便李源有错,也可能只是他个人行为,与儿臣无关!宸王此举,分明是想借题发挥,打击异己!”
“个人行为?”萧景玄目光转向晋王,眼神锐利如刀,“那敢问皇兄,李源一个区区五品詹事,有何胆量,有何动机,去构陷一位战功赫赫的边关四品骁骑尉?他伪造书信,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若非有人指使,许以重利或是握其把柄,他岂敢行此抄家灭族之事?!”
他不再看脸色铁青的晋王,转向皇帝,声音沉痛而铿锵:“父皇!陈远将军与其麾下百名将士,为国戍边,浴血奋战,最终却并非死于敌手,而是亡于自己人的阴谋构陷,死后还要背负叛国的污名!此风若长,边军将士何以安心戍边?忠臣良将何以敢为国效死?儿臣恳请父皇,明察秋毫,严惩真凶,以告慰枉死将士在天之灵,以正朝纲国法!”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合情合理,更是将问题拔高到了动摇国本的高度!
殿内一片寂静。
许多中立派的官员看向萧景玄的目光充满了复杂,他们没想到,宸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是如此雷霆万钧,准备得如此充分!人证物证俱在,逻辑链完整,几乎将晋王党羽的狡辩之路全部堵死!
皇帝沉默地看着台下。两个儿子的争斗他心知肚明,但这一次,萧景玄拿出的证据太过确凿,牵扯的是边军将士的性命和声誉,更是将他这个皇帝也架在了“必须公正处置”的位置上。
他看向脸色苍白、汗出如浆的李源,又看看眼神阴鸷却难掩慌乱的晋王,最后目光落在挺拔而立、眼神坚定的萧景玄身上。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源。”
李源浑身一颤,匍匐在地:“臣……臣在……”
“构陷边将,伪造证据,你可知罪?”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判决。
李源瞬间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晋王萧景宏猛地握紧了拳,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却不敢再发一言。
萧景玄依旧站立在原地,面容冷峻,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内心并不平静的波澜。
御前对峙,胜负已分。
这一次,他赢得了阶段性的、却是至关重要的一场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