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回到了沛县,还是个小小的亭长,正与曹参、樊哙在酒肆里痛饮。酒至酣处,窗外忽然下起血雨,整条街巷都被染成暗红色。他惊恐地回头,发现酒肆里的同伴全都变成了骷髅,只有对面的赵政还在慢条斯理地斟酒。
\"该你了。\"赵政举杯,笑容温润如玉。
刘邦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营帐外,秋风呼啸着掠过军旗,发出猎猎声响。远处传来战马不安的嘶鸣,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发出预警。
\"什么时辰了?\"他问随侍的亲兵。
\"回大王,刚过寅时。\"
他起身披上外袍,走出营帐。东方天际才微微发白,整个军营还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只有巡逻士兵手中的火把在风中摇曳。
\"传令全军,\"刘邦的声音带着宿醉般的沙哑,\"提前一个时辰出发。\"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汉军已经行进在通往洛阳的官道上。五万大军分成三路,如同三条长龙在山谷间蜿蜒前行。马蹄踏过枯黄的野草,扬起的尘土在晨曦中泛着金光。
刘邦骑在马上,望着前方连绵的群山。函谷关就像一道巨大的门闩,横亘在关中与中原之间。过了这道关,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报——!\"一骑探马飞驰而来,马背上的人浑身尘土,\"前方发现楚军斥候!\"
周勃立即策马上前:\"有多少人?在什么位置?\"
\"约莫二十骑,正在五里外的山岗上窥视。看装束是英布麾下的精锐,装备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都要精良。\"
樊哙闻言大喜,摩拳擦掌道:\"让俺去会会他们!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慢着。\"张良拦住跃跃欲试的樊哙,\"英布的斥候出现在这里,说明楚军主力已经不远了。此时打草惊蛇,殊为不智。\"
陈平点头赞同:\"子房说得对。当务之急是尽快通过函谷,在楚军完成集结前拿下洛阳。若是被英布拖住脚步,等项羽主力赶到,我们就危险了。\"
刘邦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两侧险峻的山势:\"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周勃,你带一队精锐在前面开路,遇到小股楚军,能避则避。\"
\"诺!\"周勃领命而去,很快点齐五百精骑,如离弦之箭般向前驰去。
大军继续前行,气氛却明显紧张起来。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警惕地注视着两侧的山林。秋风卷起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正午时分,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队伍最前头的士兵停下脚步,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怎么回事?\"刘邦勒住马缰。
很快,周勃派来的传令兵到了,脸上带着焦急:\"大王,前方山体滑坡,堵塞了道路。工兵正在抢修,估计需要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张良眉头紧锁,\"太久了。英布的骑兵随时可能赶到。\"
刘邦跳下马,亲自走到塌方处查看。只见大量的泥土和巨石堵塞了整段道路,几十个工兵正在艰难地清理,但进度缓慢。
\"让开。\"刘邦突然脱下外袍,拿起一把铁锹,\"所有人都来帮忙!\"
众将见状,纷纷加入清理的队伍。樊哙扛起一块百斤重的巨石,大吼一声扔到路边;周勃指挥士兵用绳索拖拽更大的石块;就连司马欣和董翳也挽起袖子,搬起石头。
一个时辰后,道路终于疏通。就在大军准备继续前进时,后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英布率三万骑兵,距离我军不足二十里!\"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士兵们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他娘的!\"樊哙骂道,\"偏偏在这个时候!\"
刘邦却出奇地平静。他系好外袍,翻身上马,动作从容不迫:\"周勃,你带一万人在这里设伏,拖住英布。其他人,全速通过函谷!\"
\"大哥!\"樊哙急道,\"让俺留下来!周将军还要指挥大军...\"
\"执行命令!\"刘邦的声音不容置疑,\"记住,半个时辰后必须撤退,我们在洛阳城外会合!\"
周勃郑重行礼:\"末将遵命!\"
当刘邦率主力通过函谷关时,身后已经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山谷中烟尘滚滚,显然战斗已经开始了。
\"加快速度!\"他狠狠抽了一鞭战马。
傍晚时分,汉军终于抵达洛阳城外。夕阳的余晖给这座千年古都镀上一层金色,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城门竟然大开,城头上看不到一个守军。
\"有诈。\"张良立即警觉,\"洛阳是天下要冲,不可能没有守军。\"
陈平派出的探马很快回报:\"城内空无一人,连百姓都不见了。街道上散落着杂物,像是匆忙撤离的。\"
樊哙挠头:\"难道是听说俺们来了,全都吓跑了?\"
\"不可能。\"司马欣摇头,\"洛阳守将公孙贺是项羽的心腹,此人治军严明,绝不会不战而退。\"
董翳补充道:\"而且洛阳城高池深,守军不下万人,就算不敌,也该据城固守才是。\"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一队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城门口。为首的是个蒙面人,手中捧着一个木盒。
\"奉赵先生之命,特来献上洛阳。\"蒙面人的声音毫无起伏。
刘邦眯起眼睛:\"赵政在哪?\"
\"赵先生说,时候到了,他自然会现身。\"蒙面人放下木盒,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街角的阴影中。
陈平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卷洛阳的城防图和一枚虎符。
\"有了这个,就可以调动洛阳周边的所有守军。\"张良检查过虎符后说道。
樊哙大喜:\"这赵政倒是做了件好事!省得俺们攻城了!\"
\"好事?\"刘邦冷笑,\"他这是要把我们和项羽的决战,提前安排在洛阳。这座空城,就是他为咱们选好的战场。\"
当晚,汉军进驻洛阳。这座曾经繁华的古都,如今寂静得像个巨大的坟墓。空旷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风吹过屋檐发出的呜咽声。偶尔有野狗从巷子里窜出,警惕地看着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
刘邦独自登上城楼,望着东南方向。那里是彭城,是项羽所在的地方。夜空中的星辰格外明亮,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座古城。
\"大王还在想赵政的事?\"张良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
\"我在想,\"刘邦轻声道,\"我们到底是他手中的棋子,还是执棋的人。\"
张良沉默片刻:\"也许都是。在这乱世中,每个人都在下棋,也都在做别人的棋子。重要的是,我们能否在终局到来前,找到破局之法。\"
\"那你觉得,\"刘邦转头看他,\"项羽现在在想什么?\"
\"他应该已经收到洛阳失守的消息了。\"张良望向远方,\"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我猜,此刻他正在调兵遣将,准备亲自率军前来。\"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骑快马突然冲进城门。马上的斥候浑身是血,刚跳下马就摔倒在地。
\"大、大王...英布突破阻击,正率军杀来...周勃将军他...他战死了...\"
这个消息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城楼上的士兵们都低下了头,空气中弥漫着悲伤与恐惧。
刘邦闭上眼睛,良久才缓缓睁开。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城墙的砖石,指节发白。
\"传令全军,准备守城。\"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大王...\"张良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刘邦打断他,\"但现在撤退已经来不及了。既然赵政为我们选了这块战场,那我们就在这里,和项羽做个了断。\"
他转身走下城楼,步伐坚定。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空旷的街道上。
这一夜,洛阳城头燃起了无数火把。五万汉军严阵以待,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士兵们默默擦拭着兵器,偶尔有人抬头望向南方,那里即将涌来复仇的怒潮。
而在遥远的彭城,项羽刚刚收到洛阳失守的消息。他愤怒地掀翻了面前的案几,咆哮声震动了整座宫殿。
\"刘邦!你这个无耻小人!\"
范增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劝道:\"大王息怒,这恐怕是个陷阱...\"
\"陷阱?\"项羽冷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陷阱都是徒劳!传令三军,即刻出发!我要亲手砍下刘邦的头颅!\"
与此同时,东海的一座小岛上,赵政正在烛光下擦拭着一把古剑。剑身映出他平静的面容。
墨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汉王已经进驻洛阳,项羽也出兵了。\"
赵政轻轻点头,将古剑归鞘。
\"是时候了。\"他站起身,\"让我们去给这场戏,加上最后的筹码。\"
夜色深沉,洛阳城头的火光在风中摇曳。刘邦望着城外无边的黑暗,知道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战。但不知为何,他的内心却异常平静。
\"来吧,项羽。\"他轻声说道,\"让我们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