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中，他不再是东海之主，而是回到了那座巍峨的咸阳宫。青铜仙鹤吐着袅袅青烟，十二金人肃立殿前。他坐在黑龙椅上，看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竹简，每一卷都在诉说着这个庞大帝国的危机。
\"陛下，该上朝了。\"赵高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他抬起头，却看见殿门外不是咸阳的广场，而是沙丘行宫那场改变命运的大火。
赵政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伏在书案上睡着了。窗外月色正好，海面上银光粼粼，仿佛铺了一层碎玉。
他起身走到窗前，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夜风。重活这一世已经数年，但前世的记忆仍会不时闯入梦境，提醒着他曾经犯下的错误。
\"先生还没休息？\"
韩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年轻的将领披着轻甲，显然刚从海上巡逻归来。
\"睡不着。\"赵政没有回头，\"南边的移民有消息了吗？\"
\"第一批定居点已经建成了。\"韩信的语气中带着兴奋，\"开垦的稻田长势很好，当地土人教了我们很多种植的诀窍。他们还告诉我们，再往南走，还有更大的陆地。\"
赵政点点头，目光依然望着远方：\"告诉移民们，要与土人和平相处。我们不是征服者，是开拓者。\"
\"明白。\"韩信犹豫了一下，\"先生，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最近军中有些议论，说我们明明有实力争夺天下，却偏安一隅。有些人...觉得可惜。\"
赵政终于转过身，月光照在他平静的脸上：\"你觉得可惜吗？\"
韩信低下头：\"末将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赵政轻轻摇头，\"走吧，陪我去个地方。\"
夜色中的东海城静谧而祥和。新建的街道两旁，民居里透出温暖的灯光。偶尔有巡逻的士兵经过，见到赵政都恭敬地行礼。
\"你看这些百姓。\"赵政指着一处亮灯的窗户，\"他们从战乱中逃到这里，现在终于能睡个安稳觉。若是我们卷入中原的战事，这样的安宁还能维持多久？\"
韩信沉默不语。
两人来到城外的海边。潮水轻轻拍打着沙滩，发出舒缓的节奏。赵政在一块礁石上坐下，示意韩信也坐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建立东海吗？\"
\"为了...避开战乱？\"
\"不全是。\"赵政望向无垠的大海，\"我是为了给华夏文明留一颗火种。\"
他拾起一枚贝壳，在手中轻轻摩挲：\"中原的战火已经烧了太久。六国相争，百姓流离。就算最后有人统一天下，这片土地也已经元气大伤。\"
\"所以先生不争天下？\"
\"不是不争，是不能这样争。\"赵政将贝壳抛入海中，\"你看这大海，看似平静，实则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其在中原的泥潭里打滚，不如另辟蹊径。\"
韩信若有所悟：\"先生是要...\"
\"我要建立一个不一样的国度。\"赵政站起身，\"一个不靠武力征服，而靠文明吸引的国度。\"
三日后，东海城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
\"百越三十六部的首领都到了。\"萧何向赵政汇报，\"他们对我们提供的铁器和医术很感兴趣。\"
会客厅内，来自南方的部落首领们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他们穿着色彩鲜艳的服饰，身上佩戴着各种骨饰和玉器。
\"我们愿意用珍珠、象牙和香料，交换你们的铁器和布匹。\"最年长的部落首领说道，\"但我们有一个条件。\"
\"请讲。\"赵政平静地说。
\"你们不能在我们的土地上建城。\"
赵政微微一笑：\"我们不会在任何人的土地上建城。我们只希望在你们的港口设立商站，用公平的价格进行交易。\"
首领们交换着惊讶的眼神。他们见过太多想要征服他们的中原人，还是第一次遇到只做生意不占地盘的。
\"为什么？\"一个年轻的首领忍不住问，\"你们明明有强大的战船和武器。\"
\"因为我知道被征服的痛苦。\"赵政的目光变得深远，\"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会谈结束后，韩信忍不住问道：\"先生，我们真的不要他们的土地吗？那些地方很适合种植水稻...\"
\"想要的东西，不一定要用武力夺取。\"赵政指了指脑袋，\"用这里，可以得到更多。\"
一个月后，第一批从百越地区运回的货物抵达东海港。除了预定的珍珠和象牙，还有几十种中原从未见过的植物种子。
\"这些种子...\"萧何激动地翻看着，\"若是能在中原种植，不知能养活多少百姓！\"
\"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赵政捡起一粒红色的种子，\"有时候，商队比军队更有力量。\"
然而，就在东海与南方各族的贸易蒸蒸日上时，一个意外的消息打破了平静。
\"我们在夷州的商站被袭击了。\"墨影沉声汇报，\"三十多名船员遇难，货物被劫。\"
韩信勃然大怒：\"是谁干的？\"
\"是一伙海盗，但他们使用的兵器...是楚军制式的。\"
书房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项羽这是要撕毁盟约？\"萧何担忧地问。
赵政沉思片刻：\"未必是项羽的意思。可能是某些将领私下行动。\"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韩信握紧剑柄，\"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
\"当然要有所表示。\"赵政起身，\"但不是用刀剑。\"
三日后，一支特殊的船队从东海港出发。船上没有士兵，只有商人和工匠。他们带着精美的瓷器、丝绸，还有新式的农具，直奔夷州。
与此同时，赵政亲自修书一封，派人送往彭城。
\"你在信中写了什么？\"韩信好奇地问。
\"我告诉项羽，东海愿意用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向楚国出售粮食。\"
韩信愣住了：\"为什么？他们刚刚袭击了我们的商队！\"
\"正因为如此，才要卖粮给他们。\"赵政淡淡道，\"你说，若是楚国的百姓都知道，他们吃的粮食来自东海，会作何感想？\"
一个月后，消息传来：项羽同意了购粮的提议，同时严惩了袭击商站的将领。更让人意外的是，楚国各地的百姓对东海的态度明显改善。
\"先生神机妙算。\"萧何由衷赞叹，\"这一手，比出兵讨伐高明多了。\"
赵政站在观星台上，望着远方的海平线：\"战争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胜。\"
这时，墨影送来最新情报：\"刘邦在荥阳稳住了阵脚，正在重整旗鼓。\"
\"看来，这盘棋还要继续下下去。\"赵政轻声道。
韩信忍不住问：\"先生，我们真的要一直偏安东海吗？\"
\"东海不是偏安，\"赵政转身，目光如炬，\"东海是未来。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海风吹动赵政的衣袂，在那一刻，韩信仿佛看到了一个超越时代的远见。这个曾经统一六国的帝王，这一世要建立的，是一个不一样的天下。
夜深了，赵政独自留在观星台上。满天星斗倒映在海面上，仿佛整个宇宙都在他的脚下。
\"陛下...\"他轻声自语，随即又摇了摇头。
那个称呼，已经属于过去了。这一世，他要走一条不同的路。
一条能够让华夏文明真正延续万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