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内的陈设较为简洁,遵循古礼铺设了一张巨大的紫檀木长案。
长案后是一面巨大的落地屏风,屏风上以金线和螺钿镶嵌出“杏林春燕”的图案。
屏风与长安之间是一张紫檀木太师椅,案几上,只摆放着一套汝窑天青釉的茶具,旁边是一个小小的铜制香炉,香炉里正袅袅地燃着清心凝神的艾草与薄荷。
主宾位在左,坐着的是皇亲贵胄。荣安侯府的老夫人则是率众坐在右侧位。其余受邀的客人则分坐于长案两侧及轩内各处。
江晚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这些人自然不熟,待太子妃等人依次落座后,她也坐上了主位,压根儿没有留意宾客席侧的韩瑞香。
韩瑞香此次是随其父过来的,五女案的经过,父亲并未对她隐瞒分毫。也正是如此,她才知救了自己的竟是辰王殿下和明珠郡主,为此,她很乐意过来替她撑一撑场子。
只是出乎韩瑞香意料之外的是,小小一场拜师宴,来客却非富即贵,就是皇子公主也来了几位,表哥萧文谦亦在其列。
再观今日的主角之一的明珠郡主,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仅用一根羊脂玉簪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耳畔,衬得那张本就美丽的脸庞愈发清丽绝尘。
若她记得不错,这位明珠郡主不过十四岁,可眉眼间却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静与淡然。
除却韩瑞香外,前来观礼的宾客亦在与相熟的人低声交谈着,他们的目光时而不时地瞟向厅门口,显然所有人都很好奇那个即将拜一位十四岁少女为师的少年。
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脚步声由远及近。
十岁的少年手捧六礼束修,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似翠竹似冷松,气质出类拔萃、卓尔不群,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竟是以轻纱覆盖,难道有眼疾?可瞧着他稳稳地步伐,并非是看不见的模样,那就是……畏光?
无视众人的议论与猜测,凡栖缓步走到明珠郡主面前,跪在蒲团之上,恭恭敬敬地行三叩之礼,神情自若,不卑不亢。
献上束修后,他自侍女的茶托上取了杯热茶,将茶盏高高举过头顶,从容不迫的少年音响起:“弟子凡栖,拜见师尊。”
端坐在太师椅里的江晚伸出双手,郑重地凡栖手中接过了那杯茶,轻轻呷了一口,于静谧中开口:“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师徒。记住,学为末,德为本。为师教你的,不只是经天纬地的学问,更是安身立命的德行。”
“弟子谨记!”他凡栖再次拜叩,动作标准而恭敬。
“起来吧。”江晚唇边露出一抹笑意。
一场诸人为之忙碌许久的拜师宴,就此礼成。江晚带着凡栖回敬观礼的宾客,其中最觉不自在的莫过于居于荣安侯府众人身侧的陈家人。
今日除了陈田老伯和陈大娘外,还有凡栖的两个舅舅。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户,平日里连七品官老爷都少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好在明珠郡主只是与陈家二老寒暄了几句,就去了旁边一桌。
拜师宴整体时间不长,众人用了午宴后纷纷告辞,只是没想到经过大门时,竟还有回礼奉上。
韩瑞香与其父坐在马车里,将明珠郡主回赠的礼盒打开,里面东西不多,只两个瓷瓶,瓷瓶下各放了张小纸,一曰:止血丸,内出血以水送服,外出血碾碎成末外敷;二曰:灵犀丸,清热解毒、镇惊开窍,凡痰迷心窍、神昏谵语者,以水送服。
韩瑞香拔开瓶塞闻了闻,很浓郁的中药味儿,并无特别。但是因为是救命恩人所赠,韩家也没有随手赏给下人,只放在了韩父书房架子的最末端。
然而没过两日,京中忽有一传闻,某位官员的妾室因生产大出血,大夫已宣布药石罔闻时,那官员想起了日前明珠郡主的回礼,当即取了那止血丸,死马当作活马医喂了那妾室两颗,不成想血立止,除却有些虚弱外,那妾室却捡回了一条命!
无独有偶,一农户家老人突然昏迷神志不清,因是夜里急症,一时间请不到大夫,家中贫瘠也没什么药材,眼见着老人家渐渐不行了,农户的儿子突然想起日前主家随手赏的药丸子,管事的心肠好给他们几个仆役分了分,他亦各分了两枚……小的叫做止血丸,大的叫做灵犀丸。
仆役连忙取了大丸子给老父亲服下,神了,老父亲不仅气息渐渐平稳,甚至还微微睁开了双眼,一直撑到请来了大夫。
经此两件事,曾经参加过紫霁山庄拜师宴的人幡然醒悟,原来那回礼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于是没有扔的诸如韩家,立刻将那盒子取出如若至宝,扔了的则千方百计的赎回。更有甚者求药求到了江府门前,对此,江晚早有对策,让采儿言明制作药丸的原材料难得,故而有缺,无法大批量制作。
“那就没有剩下的吗?”有人问。
采儿依着她家姑娘的意思给了大家一个回答:“剩下的业已尽数送入宫内。”
事实的确如此,剩余的礼盒经由蔷美人之手献给了皇帝,至于皇帝如何分配,那就不是江晚能管的事儿了。
经此一事,明珠郡主名望激增,大有与顾神医齐平之势,而此时又传出,明珠郡主曾师承顾神医一段时日,无形间顾神医的地位又拔高了不少!
但是这些,江晚通通没有再过问,因为王家那边又出了点事——哑婆婆不见了。
“王婶子您莫急,究竟怎么回事?”江晚与王婶子坐在瓦房里,他们一家子为守粮仓方便,也喜欢在地里忙活,索性就住在这一边。
“唉,这事儿说来也怪我。”王婶子有些自责:“前段日子因山庄上下都在修缮,我便带着哑婆婆一起去帮忙。”
其实也不是什么苦活累活,就是帮着荣安侯府的人拾掇拾掇,哪成想哑婆婆在假山那边一个不慎磕到了头,当场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