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渐靠近城门,秦安掀着车帘的手不自觉收紧,目光被眼前的景象牢牢吸住,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城墙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巍峨,青灰色的砖石层层叠叠,向上延伸至数十丈高,墙面上布满岁月冲刷的痕迹,却更显沉稳厚重。
城门是整块玄铁混合精钢铸就,高达三丈,上面雕刻着盘旋的金龙纹路,阳光落在金属表面,折射出冷冽而威严的光泽。
两名身披亮银甲的卫兵手持长戟立在门侧,甲胄上的纹路清晰可见,站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连呼吸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秦安的视线扫过城墙上隐约可见的弓箭手与了望哨,心中暗惊。
单是这城门的防御,便足以抵挡千军万马的冲击。
城门下的人流更是热闹得惊人。
挑着担子的商贩、骑着高头大马的世家子弟、推着独轮车的平民、甚至还有牵着异兽的修士,各色人等摩肩接踵,却又在卫兵的指引下井然有序地通行。
路边的茶摊、杂货铺鳞次栉比,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马蹄声混杂在一起,比他们沿途经过的任何市集都要喧嚣,却又透着一种独有的秩序感。
秦汐也望着前方,素白的裙摆被风轻轻吹动。
她的目光掠过城门上的金龙纹,又扫过那些行色各异的路人,眼神里没有太多震惊。只是在看到几个身着华服、腰间挂着玉佩的修士时,才微微挑了挑眉。
一旁的秦安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只见一队卫兵列队从城门内走出,他们身着统一的玄甲,腰间配剑,步伐一致,铠甲摩擦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引得路人纷纷避让。
队伍最前方的将领面容刚毅,腰间悬挂着一枚刻有“禁卫”二字的令牌,目光扫过人群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是都城的禁军。”
秦安身旁的护卫赵虎恰好路过,见他看得专注,便笑着解释。
“寻常卫兵负责城防,禁军可是直接归皇室调遣的。”
秦安点点头,心中震撼更甚。
他曾以为沿途见过的的卫兵已是威严,此刻才知何为真正的都城气象。
那不仅是建筑的恢宏,更是藏在繁华之下的秩序与力量。
这时,处理好入城手续的蓝月也来到了他们的马车旁边。
她望着禁军远去的背影,转头对秦安和秦汐笑道:“我们走吧,都城里面,可比城门这儿有意思多了。”
她的语气里虽无太多波澜,眼底却悄然染上一丝期待。
仿佛在这座巨大的城池里,藏着她早已熟悉却依然会心动的风景。
马车随着人流缓缓驶入城门,车轮碾过平整的青石板路,将外面的喧嚣与里面更深沉的繁华,一并纳入了视野。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渐轻,秦安指尖微颤地掀开车帘一角,眼前铺展开的景象让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正午的日头正烈,鎏金般的阳光淌过朱雀大街,在鳞次栉比的楼阁飞檐上跳跃,连空气里都浸着蜜饯的甜香与香料的暖韵,丝丝缕缕缠上鼻尖。
两侧商铺的幌子在热风里轻晃,绸缎庄的蜀锦如泼翻的霞光悬在木架上,水红、绛紫、葱绿层层叠叠,晃得人眼晕;酒肆伙计赤着胳膊站在门口吆喝,青瓷酒坛在阶前码得方方正正,醇厚的酒香混着蒸肉的热气漫出半条街,勾得人喉头微动;街角糖画摊前早围满了扎羊角辫的孩童,老艺人执勺的手腕轻转,琥珀色的糖丝在青石板上流转,转瞬便勾勒出龙凤相戏的模样,引得孩童们一阵雀跃欢呼。
行人们摩肩接踵,头戴幞头的文人摇着折扇与同僚低语,腰间佩刀的武士步履沉稳地护着马车,卷发碧眼的胡商牵着双峰驼走过,驼铃叮咚撞碎市井的喧嚣。
卖花姑娘竹篮里的栀子落了瓣,货郎挑着担子吆喝着“胭脂水粉嘞”,说书人在茶棚下拍响醒木,声浪一波波漫过青砖地面。
秦安望着楼阁上雕梁画栋的缠枝莲纹,又瞥见酒肆窗台上那盏琉璃盏,日光透过时映出七彩光斑。
他忽然觉得,这都城的繁华哪是沿途听闻能描摹的?分明是活生生淌在眼前、漫在鼻尖、撞在耳畔的人间盛景。
秦汐瞧着秦安那副下颌微张、连眨眼都忘了的模样,指尖在车帘边缘轻轻叩了叩,没好气地说道:“以后你还会见到更加繁华的地方,到时候可别吓傻了!”
秦安这才回过神,耳根微微发烫,小心翼翼地说着。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
他话音刚落,秦汐的笑声便如银铃般淌了出来,清脆又温软,混着风里的甜香飘散开去。
马车旁的老车夫听见这笑声,忍不住回头朝车帘方向望了一眼,眼角的皱纹都漾着笑意;随行的护卫大哥也放缓了脚步,唇边噙着无奈的笑容。
这一路行来,他们也算跟这两位小主子混熟了。
初见面时,秦安总是低着头,问一句才答一句。秦汐更是少言寡语,眉眼间带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害得他们还私下嘀咕,是不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
可日子久了才发现,哪是什么高冷?秦安只是性子腼腆,见了生人脸红,熟了之后会主动帮商队里的伙计搬卸货物,粗重的行囊扛在肩上也不吭声,歇脚时便凑在老商客身边,听他们讲沿途遇上的沙暴如何遮天蔽日,或是某座古城遗迹里藏着的奇闻。听到惊险处会攥紧拳头,听到趣闻又会悄悄弯起嘴角。
秦汐看似冷淡,实则心思细得很。
她常和商队会长蓝月坐在一处,听蓝月讲各地的风土与修行界的秘辛,偶尔开口便能说出些连老商号都未必知晓的典故。
前几日过黑风岭时,队里的护卫被妖兽所伤,伤口溃烂流脓,还是她从行囊里取出一瓶泛着灵光的药膏,指尖轻点便稳住了伤势,那沉稳利落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初见时的疏离?
此刻听着帘内秦汐带着笑意的嗔怪,还有秦安那小声的嘟囔,众人心里都暖融融的。
原先那点拘谨早散了,只觉得这两位少年少女,不过是初时怕生,装了副不好亲近的样子,内里其实比谁都温和可靠。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轻快起来,连风里都似掺了几分暖意。
“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