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师兄,长老阁的资源领取,我自己去便是了,不好再麻烦师兄。”陆离客气地开口,语气不急不缓,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洪亭一愣,面色讪讪,随即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连声道:
“那怎么行?长老阁那里的弟子,都是眼高于顶,见不得人好的主儿。师妹新来乍到,那些人少不得要刁难你。师兄若随你同去,必定省下许多麻烦。”
他说得言辞恳切,眉眼间满是关切之色。
然而,他心底那一点隐秘的贪婪与算计,却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陆离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冷冷一笑。
这人,是打着替他出面领取的幌子,想找机会私吞宝物,又或者伺机下手。
若是他没有所谓的炉鼎禁制,他或许还会忌惮几分,毕竟是甲等资质。但是知道她被下了这等歹毒之术,修为只能保留三分,便不再顾及了,甚至把他当成了刀板上的鱼肉。
不过,他并未拒绝。
反倒低垂了眼睫,轻轻应道:“那便多谢洪师兄了。”
他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两人一同去了长老阁。
那是一座浑然一体的血玉石殿,殿门前雕着无数狰狞诡谲的血影浮雕,透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殿内弟子果然如洪亭所言,一个个神色高傲,目光不时在陆离身上流连,带着探究与掂量。
尤其是当听闻她来领取的,是炼血精髓一缕、百年灵液三瓶时,殿中一瞬静了片刻。
就算修为再高,也掩不住那一抹赤裸的贪婪。
这等珍稀之物,即便是筑基长老,也未必能随意得见。
终究,还是顺利将资源领了出来。
陆离收起物资后便即刻动身返回洞府,本欲告别洪亭,但洪亭却紧随其后,言语殷勤,丝毫不愿离去。
一路上,洪亭目光热切,似乎一直在暗自筹措着什么主意。
待来到洞府前,洪亭依旧流连不去,不时地朝洞府里面窥探,眼底的贪婪早已溢于言表。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师妹,今日忙碌了一整日,为兄也有些口渴了,可否进去讨杯水喝?”
修仙之人,哪会真有口渴之理?这番言语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陆离闻言微微低头,故作娇羞之态,旋即轻声说道:“确实辛苦师兄一天了,既如此,便进来坐坐吧。”
魔门洞府的禁制十分严密,非同脉筑基修士难以攻破,这也算是魔门宗派对内门弟子的基本庇护。凝气期之间若有争斗,一方只要躲在洞府之内,另一方几乎毫无办法。
陆离取出身份玉牌,轻轻一挥,洞府禁制随即撤去。
只见洞府内宽敞整洁,布局雅致,灵气氤氲,甚至配有灵田和清澈活泉。
这可是候补真传的洞府,比一般的内门洞府好上太多。
陆离也是第一次进入洞府,但是动作却十分熟络,从储物袋中取出茶壶,从活泉中舀了一壶,泡了从外界带来的灵茶。
洪亭却未立刻饮用,而是目光谨慎地盯着陆离,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陆离莞尔一笑:“怎么,师兄不是口渴了吗?”说罢,他举起杯子自顾自地轻饮了一口。
洪亭见状,内心稍安,这才放心地饮下杯中之水。
他深知能够达到甲等资质的人,心性、魔性皆非寻常。眼前这个看似娇柔无害的少女,必然也隐藏着极深的城府。
就在洪亭心中暗自猜测之际,陆离忽然开口道:“师兄,我初入宗门,还有一些疑问,不知师兄可否指教一二?”
洪亭闻言顿时来了兴致,连连点头:“师妹尽管问便是。”
陆离故作沉思:“不知魔门之内,同门之间可否随意争斗呢?”
洪亭听罢苦笑一声:“魔门之争,几乎天天皆有。说来也滑稽,我当年刚入炼血宗时,因修为不足,日日躲在洞府之中不敢出门,常常能看到有人死在洞府门外,尸首遍地,惨不忍睹。直到后来修为提高了,才敢出门走动。”
陆离眼中透出好奇,轻笑道:“原来师兄还有这样的经历呢。”
洪亭叹了口气:“生在魔门,总是谨慎些为好,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离点点头,又问:“那凝气期之间的争斗,若真发生冲突,筑基长老会否插手?毕竟若筑基修士出手,洞府禁制岂非形同虚设?”
洪亭闻言一愣,旋即摇头笑道:“凝气期的争斗,长老一般不会插手的。筑基期的长老大多自恃身份,轻易不会卷入这些小辈的纠纷,除非真的闹得过于严重。不过这也只是明面上的规矩,背地里到底如何,谁又说得清楚呢?”
陆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此后,陆离不经意地又询问了一些洪亭的个人情况,包括他的来历与背景。洪亭只以为少女对自己产生了兴趣,顿时内心欢喜,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陆离这才得知,洪亭不过是从某个凡人国度通过升仙殿进入炼血宗的普通弟子,背景空白,靠山全无。
洪亭此刻却暗自窃喜,认为少女已对自己动心。
他甚至在心中畅想,若真能抱得美人归,那不仅是得了一个绝佳炉鼎,更能拥有陆离所领取的那些珍稀资源。如此美貌炉鼎若能带出去,自己在宗门内亦可扬眉吐气一番。
陆离静静听着,面上始终温和含笑,但在洪亭看不见的角度,她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冷厉的弧度。
方才洞府之外,洪亭流露出的那一丝杀意,他始终未曾忘记。
如今炉鼎身份暴露,若是自己表现得太弱,难免引来宗门内其他人无尽觊觎,他还哪能静下心来破解炉鼎之术,怎能安心修炼。
既然如此,也许正好借此机会,狠狠立威一场。
陆离淡淡一笑,似不经意般抬起玉手,从储物袋里取出那缕炼血精髓,轻轻搁在桌上。殷红如丝的光芒在灯下微微流转,仿佛还透着一丝森冷的血腥气息。
“师兄似乎对我这炼血精髓,很感兴趣呢。”
她语气平静,语尾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佻。
洪亭愣了一下,随即干笑了两声,“也不瞒师妹,我如今修炼已经卡在凝气八层许久,再难寸进。若是能得此物相助,必能突破九层。师妹若肯割爱,日后在宗门内,师兄必定倾力庇护。”
“哦?”陆离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那师兄打算如何庇护我呢?”
洪亭见她似乎露出松动的神色,顿时目光愈发炽热,整个人都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急切与自信:
“等我用此物突破凝气九层,在六脉内门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再若能得师妹炉鼎灵气相助,助我渡过筑基,那我便是六脉长老!到时候,宗门内谁敢欺负师妹?良禽择木而栖,师妹可要想清楚。”
说到这里,他那双本就细长的眼睛彻底眯了起来,目光赤裸裸地在陆离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甚至隐隐多了几分淫邪之色。
“师兄的志向可真是远大。”陆离依旧语气轻柔,唇角笑意盈盈,“只是我如今,并没有寻求任何人庇护的打算呢。而且,这炼血精髓,也没打算留给任何人。”
洪亭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缓缓往桌边凑近,目光里那抹狼意越发炽烈,“师妹,你这炉鼎之体,服用了再多的宝物,也不过是为旁人作嫁衣裳。吃了这炼血精髓实在可惜。何不……让给师兄?师兄我,一定会待你极好。”
话落,他再不掩饰眼底的阴冷,指尖微微勾动,似在酝酿灵力。
若是在洞府之外,他还忌惮洞府禁制的阻隔,轻易不敢妄动。可如今,他已经踏进了陆离的洞府。禁制已被亲手撤开,这片空间彻底成了他与陆离之间的死局,这里,没有任何屏障能再拦住他出手。
她,还能拿什么来抵抗?
虽然对面是甲等资质,可毕竟只是凝气七层巅峰,又背负着炉鼎印,他自忖若是下手快、狠、准,未必不能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