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柳如烟神色一阵阴晴不定。
她盯着灵狐怀中的那只白猫,心中却已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此猫在当年被萧诧从萧家祖地带出,作为本命灵契。
它毫无灵性,懒散怠惰,与凡猫无异。
可也正是这只猫,引发了之后的一连串变故。
如今想来,或许真是她看错了。
若那真只是凡猫,萧诧那般谨慎的人,又怎会将它带出祖地、忍受他人白眼?
他不是个轻信命运之人,也不是个容易动情之人。
他只是在忍,等那一日,羽化成龙之日。
她心中轻轻一震,眼神微敛。
而且,这猫的出现也说明了另一件事,萧诧,还活着。
这猫,是他在祖地内以心血契下的本命灵契。
萧家为第一御灵世家,其秘术最重“主亡兽灭”,若主人身陨、灵魂俱碎,本命契兽定会随之同灭。
可如今,这猫依旧活生生地趴在灵狐怀中,眼中甚至透出几分灵慧。
想到这里,她眼底的冰寒终究散去了几分。
柳如烟缓缓抬手,袖袍一振,将那悬空盘绕的九幽黑蟒收了回去。
她语气淡淡:
“所以,你这妖狐今日幻化萧诧之形,到处招花惹蝶,就是为了发泄你心里的报复?”
“你?!”
灵狐一时语塞,恼羞成怒地回击,“我是想让你知难而退!让你知道,没有你,主人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哼。”
柳如烟一声冷笑,“怕是你自己擅作主张吧。萧诧,不会在我面前做出这种事……”
灵狐作势顺坡下驴,装出一副羞恼愤怒的模样,声音尖了几分:
“那又如何?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柳如烟神色凝沉,沉默了一息,忽而低声问道:
“他真的……从没碰过你?”
灵狐眼神一凝,随后咬牙开口:
“我可以立下心魔誓!”
她看着柳如烟,语气虽清冷却带着难掩的怨意: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主人确实从未碰过我。我,不过是你的影子罢了。”
灵狐说得毫无犹豫,语气坦然。
因为这的确是事实,哪怕让她发最毒的心魔誓言,她也无所谓。
闻言,柳如烟望着面前这个幻化成自己模样的小狐狸,眼角竟不自觉柔和了些许,甚至……对眼前这灵狐,生出一丝同情之意。
六阴灵狐,不是普通灵兽。
天性魅惑,擅察情绪,对主人的情感最为敏锐。
想必这些年,她也早就对萧诧动了几分真情。
她轻轻开口:“你……以后不许再变成我的样子了。”
灵狐立刻反驳,语气带刺:
“那我变成谁?你希望我变成谁的模样来陪他?哼……你以为谁想变成你?”
柳如烟一愣,没接这话头。
沉默片刻,她淡声说道:“带我去见他一面吧。见完,我便走。”
灵狐心中暗松一口气,面上却仍带着冷意与提防:
“可以是可以。但只能在洞府外看看……主人正在冲击金丹,若被打扰,一丝心魔便可能前功尽弃。你若执意闯入,我六阴灵狐拼命也要拦你。”
说罢,她一拍灵兽袋。
嗷!
虎啸狼吟,蟒影翻涌。
火阳山虎、幽蓝狼、碧眼银蟒,三头灵兽齐齐现身,气势骇人,灵压轰然铺开。
柳如烟却不惊反静,负手而立,眼神缓缓扫过三兽,终是轻声道:
“这些……都是他在十万大山里生死搏杀收服的?”
“这只火阳山虎,古血极浓,虽然不及我九幽蛇,但也差不了太多了。”
“萧诧……看来这些年,真是脱胎换骨了。
若真结成金丹,恐怕,连萧如云,也要忌惮三分。”
她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看不清意味的笑。
“好,我便不扰你主人修行。此番四宗切磋,我不会再继续参加。
你便替你家主人,拿个第一回来吧。”
……
灵狐领着她来到洞府外,并未开启阵法,而是悄然勾动洞门阵纹,引出一缕波动。
嗡!
气机宛如江海翻涌,从那洞府之中缓缓逸出,灵狐随即又迅速封禁阵法,神色紧张。
“感受到了吧?连我都无法随意进入洞府了。他如今,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你若心中还有他,就莫要坏他结丹之局。你想问的,等他成功出来,自己去问他吧。”
柳如烟凝神片刻,点了点头。
“听说六阴灵狐天性淫邪,但如你这般忠心的,倒也少见……有你陪在他身边,我也放心几分。”
顿了顿,她神色忽然一肃:
“若他金丹有成,你告诉他,我仍在灵蛇宗等他。
三年之内,若他有与萧如云一战的勇气与信心,便来灵蛇宗寻我;
三年之内,若他未至……那我便不再等了,我与他之间,便一切成烟了。”
语落如剑断水,她转身欲走。
灵狐心中大喜:果然赌对了!此女对萧诧,情根未断。
可她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平静回应:“好,我会转告主人的。你放心。”
柳如烟点点头,不再多言,独自一人踏上山道,身影渐远。
直到那倩影彻底消失在山林尽头,灵狐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喃喃低语:
“差一点,就露馅了呢……还好我机灵。”
说话间,她身形一转,重新变作了萧诧的模样,眉眼俊朗,唇线冷峻。
“什么日日幻作柳如烟的模样,不过是哄她的鬼话罢了。”
她低笑一声,语气满是轻蔑,“那女人的脸,主人连正眼都懒得看,还不如楚怜儿那张脸好看几分。”
事实上,从她内心深处,她还是更喜欢幻化成楚怜儿的样子。
“毕竟啊……那才是我的第一任主人。”
她缓缓收起笑容,望向那座风平浪静的洞府,眼神微微凝起。
方才洞府放出一丝气息时,比前几日都要猛烈数倍。
“看来,主人的结丹已经准备开始了……”
她难得正色,轻轻点头,喃喃道:
“但愿主人能顺利成丹吧……”
她随即轻轻理了理袖角。
这些日子,她其实已不能再轻易进出陆离所在的洞府了。
但她又何必非待在这里?
“我想去哪间洞府,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她心念一动,眸中闪过狡黠与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