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出一件宗门长老赏赐的上品法器,轻轻放在他灵田不远处,藏好自己的身形,像个期待礼物被拆开的孩子一般,盼望着他发现时的反应。
少年很快完成了手中的农活,起身走向那道灵光。
可他却停在原地,眉头紧皱。
“千芊……我知道你在。”
暗处的千芊身体猛地一震,笑容凝滞在脸上。
“我希望你,不要再来了,”
他的声音依旧清朗,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决,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吧。”
说完,他没有去捡那件法器,只是沉默地转身。
千芊站在暗处,良久无言。
她的眼中没了笑意,指尖却缓缓攥紧。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在为他好,为什么,却换来这样一句?
那一瞬,像是有根细线,悄无声息地绷断了。
她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
如今的她,是幻仙门高高在上的少宗,是无数人仰望的存在,她也有了属于她的傲气与脾气。
她赌气似的,真的不再来了。
从此,两人仿佛成了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她依旧是宗门最耀眼的天骄,一言可令幻仙门震动;
而他,不过是个在灵田间低头劳作的无名外门弟子。
直到那日,她无意间扫过内门试炼的名册,眼角,却骤然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萧麟,凝气六层。
她心头一震,猛地直起身子。
试炼参赛者,大多都是凝气七、八层修士,甚至还有突破边缘的内门强者。
而六层?几乎不可能活着出来。
她努力按下心底的慌乱,转而去探听关于萧麟的近况。
这一查,她才终于知道。
原来,萧诧一直默默在外门种田,日子虽然清苦,却也还算安稳。
直到因为她的暗中施术,他的灵田意外获得了魁首,才引来外门一个名叫“刘大疤”的弟子嫉恨打压。
刘大疤将他原本的良田强行调换为荒地,还时常使唤他替自己干活,甚至威胁不给他月供灵石。
后来有一次,萧诧曾在地上捡到她偷偷放置的丹药,却被人撞见,私下遭人围殴,丹药、灵器全被抢走。
她终于明白了。
她自以为的帮助,在他那样卑微又清醒的生活中,只不过是多了一道道催命的祸端。
没有匹配的实力,那些“天降的好意”根本就是负担,是祸不是福。
一丝从未有过的愧疚,在她心底悄然升起。
而更令她难受的是,萧诧为何会选择参加这场几乎是必死的内门试炼?
“原来……是因为,他被换去了最差的荒田,连最低标准都完不成了。”
“如果再不入内门,就要被宗门除名,驱逐出幻仙门了。”
那一刻,她觉得心如刀绞。
她坐在云台之上,望着手中那份试炼名录,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下一刻,她传出话去:
“这次试炼,我要亲自下场。”
她说得很平静,甚至没有解释任何理由。
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萧诧死去。
……
试炼开启后,千芊悄然藏身于暗处,始终不曾现身。
她看着他一步步摸爬滚打,穿行于杀机四伏的秘境之中。
七层的对手他也杀,八层的敌人他也敢拼。
他伤痕累累,数次濒死,却始终未曾放弃。
他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每一步都深深踩入泥土,但眼神里,却始终有一丝亮光未熄。
几次,她几乎忍不住出手。
可每一次,在她即将出动的前一刻,少年总会在血泊中,倏然反杀!
那种冷静、狠厉与爆发力,哪怕是她,也几次心神震动。
唯一让她感到不安的,是他手中偶尔涌出的那一缕黑色力量。
那股力量极其诡异,阴冷、强横,带着无法名状的扭曲气息。
那一刻,她感到了一丝恐惧。
可她并未阻止,只是低声道:“这或许……就是你的机缘吧。”
她选择了信他,她认为,力量并无黑暗和光明之分,主要是看使用的人!
整场试炼,她始终没有出手。
而他,则用一己之力,硬生生踏着七层、八层修士的尸骨,杀入了前十。
那一夜,她站在峰顶,望着那抹满身血污却眼神明亮的身影,轻轻笑了。
“这才是我的小师傅啊……他,又怎会平凡呢?”
那一刻,她的心,再次悄然动容。
自此之后,萧诧踏入了内门。
没人知道,在这场决定命运的试炼中,他背后始终有一双温柔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他,保护着他,却也从未出手半分。
萧诧的修为,也仿佛迎来爆发,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中迅速增长,逐渐崭露头角,短短几年间,便在内门名声鹊起,成为整个幻仙门最年轻的外门长老之一,仅次于她的存在。
而千芊,此刻也已悄然踏入金丹之境。
只是她刻意隐瞒境界,依旧以筑基示人,不想惊世。
哪怕是有意遮掩,但随着她一路成长,千芊的光芒已愈发耀眼。
她成了幻仙门当之无愧的少宗,更成了整个大陆上最引人瞩目的天之骄女。
她的名字,被越来越多的宗门提起;她的样貌与天赋,被传得如神女下凡;无数世家宗门纷纷遣使登门,欲求结亲。
起初,是些二三流宗门的试探,后来,便连那些连幻仙门都无法轻视的大族,也开始送来自家子弟的名帖。
她成了风暴的中心。
而她,却愈发烦恼。
那一日夜深,她独坐屋中,望着案上一沓厚厚的请柬,终是将其一把焚尽。
第二日,她下定了决心,时隔多年,再次去找那个男人。
萧诧在洞府静坐,正在煮茶。
少年已非当年的青涩模样,眉眼沉静,举止自若,骨子里多了一分从容自信,那是只有在真正厮杀与历练中走出来的修士,才有的沉稳。
“千芊?”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迎出门来,为她倒了一杯灵茶。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了一瞬。
千芊抿着唇,终是轻声开口:“萧诧……我现在,有些为难。”
萧诧看着她,眼中有些调侃的笑意:“你现在的身份地位,还会有什么为难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