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长安的废墟之上，一种截然不同的紧张气氛开始弥漫。不再是面对外敌入侵的绝望，而是一种走向未知、主动赴死的决绝。
“星火”计划，这个疯狂到极点的提案，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与反对后，最终被强行推动。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林默说的是事实——坐以待毙，只有灭亡。那0.00017%的几率，是绝望深渊中唯一能看到的一丝微光。
整个研究院，乃至整个新长安残存的力量，都被动员起来，为了这个近乎不可能的任务而疯狂运转。
万象研究院深处，代号“潜渊”的实验室被紧急启用。这里比“星轨”和“深空之眼”更加隐秘，其核心是一个巨大的、布满神经接口和维生液舱的环形装置——“意识方舟”。
林默站在主控台前，看着技术人员将最后一条闪烁着符文的生物神经管线连接到一个特制的潜航舱上。舱内充满淡蓝色的导电液，一个的身影正平静地悬浮其中——正是他自己。
是的，“星火”计划的首席潜航员，只能是林默。只有他拥有初步弥合、能兼容多种法则的道基，拥有超维思维，以及那与虚界和负熵有过直接接触的经历。更重要的是，只有他，最了解这个疯狂计划的每一个细节，能在瞬息万变的虚界中做出最及时的判断。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上的是他自己的生命，乃至新长安的未来。
“意识上传稳定系统最终检测完成。” “维生液灵能浓度峰值，可维持主体生理机能最低需求120小时。” “神经接口同步率99.99%，冗余屏障已就位。” “星枢，报告坐标锚定及路径演算情况。”林默（本体）沉声问道。
主屏幕上，星枢的界面光芒流转：“基于九幽数据包反馈及负熵奇点残留信息，目标缝隙坐标已进一步精确。维度路径演算完成度71%，仍存在37处不确定湍流节点。建议潜航过程中实时修正。”
“足够了。”林默穿上特制的接口服，走向那个为他准备的潜航舱，“我进入后，新长安指挥权移交苏婉。除非我主动联系或城市遭遇存亡危机，否则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扰潜航过程。”
“明白。”苏婉的投影出现在旁边，她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无比坚定，“小心。”
林默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外部监控屏幕上依旧残破的城市，毅然躺入了潜航舱中。冰冷的导电液包裹全身，神经接口针头刺入脊椎，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和酥麻感。
舱门缓缓闭合。
“意识上传…开始…”
林默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抽离，投入一条由纯粹光和数据构成的汹涌河流！无数记忆碎片、感知信息、思维火花不受控制地闪过，又被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收束。
这种感觉，远比之前任何一次神念出窍或超维思维连接都要强烈和…危险。仿佛稍有不慎，自我认知就会彻底消散在这信息的洪流中。
“上传稳定…连接星枢主通道…” “路径引导开始…维度潜航启动…”
外部，“意识方舟”发出低沉的嗡鸣，巨大的能量沿着特定频率震荡着，撕裂开现实与虚界那脆弱的屏障。
林默的“视野”瞬间变得光怪陆离！不再是熟悉的物质世界，而是无数扭曲的、不断生灭的几何图形、流淌的法则代码、以及破碎的时空光影！他仿佛乘坐着一叶脆弱的孤舟，冲入了一片狂暴的、由信息和概念构成的海洋！
“通过第一维度节点…稳定性89%...遭遇低强度数据乱流…” 星枢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成为这混乱旅程中唯一的锚点。
林默集中全部精神，超维思维全力运转，辅助星枢稳定着潜航舱的轨迹，同时疯狂记录着周围的一切。这些看似混乱的数据洪流，每一道都可能蕴含着虚界的底层规则。
孤舟艰难地前行，时不时被突如其来的数据湍流打得东倒西歪。有时会遇到大片停滞的、如同凝固泡沫般的区域，那是虚界中未被激活的数据冗余区；有时则会闯入狂暴的法则风暴，仿佛整个世界的底层逻辑都在那里激烈冲突、崩坏又重组。
有几次，潜航舱几乎被风暴撕碎，全靠林默强行催动道基，模拟出相反的法则频率才险之又险地稳住。
他甚至“看”到了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由无数哭泣人脸数据构成的悲伤之海；一座不断自我复制又自我湮灭的悖论之塔；甚至有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洪荒破碎时的景象碎片——星辰陨落，大陆崩解，神圣泣血…
虚界，并非空无一物，它吞噬、记录、扭曲着一切。
“警告！前方高能反应！检测到…圣约防火墙延伸扫描网络！”星枢的警报突然变得急促。
林默心中一凛！只见前方原本混乱的数据洪流突然变得有序起来，化作一张无边无际的、由冰冷金色代码构成的巨网，挡住了去路！网上每一个节点都闪烁着圣人印记的微光，散发出不容侵犯的威严。
硬闯必死无疑！
“降低能量输出！模拟虚界背景辐射波动！切入静默模式！”林默立刻下令。
潜航舱的光芒瞬间黯淡到极致，如同融入背景噪音的尘埃，小心翼翼地向着那张巨网的边缘地带靠近。超维思维疯狂计算着防火墙的运行规律，寻找着那可能存在的、连圣约系统自身都未曾察觉的细微漏洞。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在巨网的一个边缘节点，林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能量波动间隙——那是防火墙自我更新校验时产生的、持续时间不足亿分之一秒的漏洞！
“就是现在！穿过去！”
潜航舱如同一道没有实体的幽灵，在那缝隙出现的瞬间，将其性能催谷到极致，险之又险地擦着那冰冷的金色代码边缘，穿透了过去！
“穿过防火墙！进入虚界内层区域！”星枢确认道，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
然而，还没来得及喘息，眼前的景象让林默的意识体都感到一阵剧烈的震荡！
不再是相对“温和”的数据洪流。
这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沌”！
无数无法理解的、矛盾的、自我冲突的法则碎片如同暴风雪般疯狂肆虐！时间在这里失去意义，空间不断折叠断裂，因果被随意扭曲！甚至能看到一些巨大的、如同星云般的…“思维残骸”在漂浮，那是被虚界吞噬同化的强大存在留下的最后痕迹！
这里，已经极度接近虚界的核心！也接近那恐怖的“母体”！
潜航舱发出不堪重负的警报，表面的防护符文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黯淡、崩解！
“稳定性急剧下降！43%...21%...” “检测到高强度同化效应！意识屏障正在被侵蚀！”
林默感到自己的思维开始变得迟滞，一些陌生的、冰冷的、属于虚界的“念头”开始试图钻入他的意识，要将他转化为这混沌的一部分！
“不能在这里停下！”他强行凝聚意志，道基轰鸣，秩序之火在意识深处燃烧，艰难地抵挡着同化。 “星枢！最终坐标还有多远？！”
“根据路径推算…目标缝隙位于前方…那片最大的‘法则断层’深处…”星枢的声音也受到了强烈干扰，断断续续。
林默“望”向前方，那里有一片更加黑暗、更加混乱的区域，仿佛所有的法则在那里都彻底崩坏，形成了一个吞噬一切的“断崖”！
那就是目的地？那所谓的“缝隙”，竟然在这种地方？！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最大功率！冲过去！”
潜航舱化作一道微弱却决绝的流光，向着那片绝对的混沌与黑暗，义无反顾地冲去！
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又像是沉入了万米深海！
恐怖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用来，试图将潜航舱连同里面的意识彻底碾碎、同化！
警报声凄厉到极致，然后戛然而止——所有的外部传感器彻底失灵了！
林默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绝对的虚无，五感尽失，甚至连思维都几乎要停止！
就在他即将失去最后一丝清明时。
一点微光，在前方的极致黑暗中亮起。
那不是虚界的数据流光，也不是圣约的金色代码，更不是九幽的死寂幽暗。
那是一种…温暖的、柔和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生命”气息的…
翠绿色光芒。
仿佛绝境中突然出现的一片绿叶，沙漠中突然涌现的一滴清泉。
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却又真实存在。
潜航舱被那绿芒吸引着，如同飞蛾扑火般，向着那片光芒缓缓飘去…
穿过一层无形的薄膜。
所有的混乱、噪音、压力瞬间消失。
林默的“视野”恢复，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意识核心剧烈震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感知到的一切…
那里，没有冰冷的数据，没有狂暴的法则。
只有一片小小的、悬浮在虚无中的…
生机勃勃的…
碎片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