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将殷红唤醒的,是那深入骨髓的痛,
彷佛身躯被某道兵刃贯穿血肉般的痛,
殷红朦胧的睁开眼,
眼前尽是一片血色,
映入眼帘的,是狭窄又闭塞的地窖。
不远处,可见得几个被铁钩钉住的人,这些人全身上下血肉模糊,有进气没出气,近乎已是半个死人了。
这里是哪里!?
殷红想要移动,结果身体略微晃动,只感觉手臂,肩膀一阵入骨的疼痛。
向下望去,只见他的身躯竟然也跟那几人一般,被拳头大小的铁钩刺穿血肉,像是“腊肉”般悬挂在那高架子上。
他整个人悬于空中,想要动弹都难,
挣扎一分,全身上下传来的剧烈疼痛便让他不得不停下行动。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感受不到身上的修为气息,
遗物也动用不了。
山君和龙文,惊霄他们呢?
这种感觉,怎么如此熟悉,就好像是...
殷红回想着,骤然想了起来。
是了,在最后一刻,仇七消失前曾经提醒过他那是鬼佛的“域”。
这种感觉,他经历过,
当时在笼君的黑水之时,在未曾揭露真相,遇见龙文之前,他也是那般的无力。
也就是说,如今他已经被拖入鬼佛的“域”中了吗?
“别挣扎了...”
就在殷红回想之时,身侧忽的传来一道憔悴的男声,
殷红下意识偏头看去,
只见得旁边那人凄惨的不成人样,身躯已瘦成皮包骨,
单薄的皮肉裹在那突起的骨架之上,连丝毫的血肉都看不见了,血液顺着他那被刺伤的伤口一点点向下流逝,
只是也不知他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就连血也快要流干了,血液过了许久方才能聚成一点,自他脚下流下。
这样一个几乎没了肉,也几乎没了血的人,
殷红甚至想象不到他还能活着,
可他的确是活着,还挂在殷红身旁,当了个“狱友”。
“越挣扎越痛。”
“在这里候着吧,等等就不疼了,睡过去就好了。”
那只剩骨相的男人平淡的说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为何会被悬挂在这里,就像...”
殷红忍住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就像是被悬挂的猪羊般...
“你不知道?”
那男人此时的脸上已看不出表情,
殷红只能透过对方有些诧异的语气察觉到他情绪变化。
“这里是供奉所,在这里的都是要将自己一切献上的人。”
“只要这一世将苦吃够了,下一世便也能成为天人了。”
“你看对面那些傻子,都信了,死的心甘情愿的。”
男人说着话,那几乎粘连在颊骨上的脸皮向上一扯,似是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供奉所?”听着这男人的话,殷红皱起眉头,
他隐约记起来,那鬼佛在将他们拖入这“域”的最后一刻,似乎也说过让他们见识被天魔祸乱的世间。
难道这里便是吗?
“听你的语气,你难道不是主动进来的?”
殷红察觉出身旁的男人不简单,
他先前已在这间牢狱中扫视了一圈,虽然这地窖狭窄,却拥挤无比,只因周围到处都挂着那宛如“腊肉”般的人。
然而在这些人中,却不见有一人能像他身旁这位狱友般开口说话。
他虽然模样也不好受,但却终究能说些话语。
“我又不是傻子,怎会主动进来。”
“不过是逃荒路上遇了匪,之后好不容易从那帮匪手上逃了命,进了城又被那些王八蛋抓了。”
“唉,倒霉,真是倒霉。”
狱友一边说着话,一边无力的叹息。
殷红听着他的话,还要开口再问些什么,却听得这位狱友忽的开口道:
“你若是想晚点死,便闭眼闭嘴,之后听到动静,莫要睁眼去看。”
“若是身上疼,也忍着,切莫哀嚎,不然小命不保。”
说完话,这位狱友霎时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殷红忽的听得那地窖上方传来一阵响动声,
紧接着,一支梯子竟然伸了下来,
便见得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探了出来,将那梯子稳稳的放住。
殷红还想再望,却想到那位狱友的提醒。
是了,如今体魄和修为还未回归,他身躯与常人无异,更别提如今还被悬挂在铁钩上。
若是死在这里,怕是真的要死了。
没有犹豫,殷红立刻闭上双眼。
说来也是奇怪,如今在这鬼佛的域中丧失了超然的身躯和神通,可殷红却觉得他有些东西始终未曾失去。
例如...
感知。
闭上了眼,他却觉得双耳仿佛听得更加清楚,
在一片漆黑之中,甚至能捕捉的到那声音的方向。
梯子被放稳后,便听得脚步声自上而下传来,
有某种存在从上面爬了下来,
脚步声接替响起,
“你娘的,莫要踢到老子头,不然将你那只耳朵也割了!”
“知道,知道。”
听着那相继响起的两道粗犷汉子声,殷红心中一紧。
上面竟然来人了。
想到先前狱友说的那般话,殷红猜测这二人怕是不怀好意。
亦或者...
这二人便是将他们抓到这里的罪魁祸首。
脚步平稳的落在地上,
只听得其中一人快步在周围转了一圈,似在打量这地窖之中悬挂的众多“腊肉”。
“直娘贼,又死了两个,这般畜生也太不经活,放血才几天便死了。”
“小声咋呼,若让主子知道了,定要剥了你的皮。”
“如此倒也好,主子不喜欢吃不新鲜的,这死了的便交由咱们分了吧。”
说着话,殷红只听得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咔嚓咔嚓响起,
那是粗暴分割着肢体的动作,
这些家伙,在吃人?!
与此同时,殷红耳边忽的察觉到一些粗重的呼吸声。
这是——
原来如此,先前那些人并非是失去了意识,在这地窖之中能与他交流的也并非只有那狱友一人。
只是其他人不知何种原因却不愿意开口说话,只是想着省下些力气。
如今听到那二人要吃死人,这些人纷纷加重呼吸,只怕被当做死人当场吃了。
撕拉——
在一阵撕扯和咀嚼声音后,那两人似乎吃过瘾了,方才停下动作。
“好了,时间别耽搁太久了。”
“主人今日还要招待贵客呢,那可是自大都来的大贤,若是耽搁了,怕是小命不保。”
“是极,是极。”
这二人一唱一和,步伐再度响了起来,
殷红能察觉到,那是这二人在地窖中漫步的声音,
他们在干什么?
难不成——
殷红方才想到什么,
下一刻,只听得斜对面传来一声凄惨的嚎叫!
“啊!”
只听得锋锐的刀子刺入血肉,血液飞溅而出,
那两人在割肉?!
想到这里,殷红心中惊悚,
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这地窖的作用,
你娘的,还有自助腊肉?
“这块不错,精瘦精瘦的,主人就爱吃这种能撕出肉丝的好肉。”
“再找几块吧。”
“不予他点药?这般粗暴,怕是过不久就要死了。”
另一道声音响起。
“药?给畜生还要用药,我看你是听那贤者的话听的入魔了,这些东西死了便死了。”
“好了,继续找吧。”
“是。”
二人在地窖之中盘旋,左右看着,时不时殷红耳边便能听见那凄惨的嚎叫之声。
殷红死死攥着拳头,
这样下去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这两个家伙割肉似乎全随缘,只要是活着的人就要割下两块。
若是再这样等下去,等待他的怕也是割肉。
得再攒些力气...
再慢一点,再慢一点吧。
殷红心中默默说道。
然而此刻他的运气似乎真的不好,
就在殷红心中期许之时,忽的听到那两道粗重的呼吸声靠近,
“咦,这小子是何时抓进来的,生的好俊俏。”
“你抓的?”
“未曾见过啊,这般好看的,一般抓进来都送到少爷房中啊。”
“那就奇了怪了,也不是我抓的。”
“算了,既然不在少爷房中,那便当做肉食用吧。”
“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听说长相俊美的肉质都不差。”
“只可惜年纪小的都被主人养在房内品尝,我们这些手下想吃都没机会。”
“喂,你说,送上去之前,咱们割一块吃,应当没事吧?”
“这样不好吧...若是被主人知道了,怕是小命不保。”
啪——
一声巴掌声响起,
“你他娘的能不能有点胆子,怂成这个模样。”
“不管了,老子是要先尝尝这小鲜肉的味道。”
“你不吃便罢了,若是敢告发,老子就连你那只耳朵也割了!”
那粗犷声音狠厉的叫骂道,
另一道声音不敢言语,只是沉默。
威胁过后,那粗犷声音拿着手中的尖刀,已准备剖入眼前这俊美青年的胸膛,
都说心头肉最好吃,他却还没品尝过,
是否真的那般鲜嫩呢?
想到这里,他嘴角都不由得向上扬起,嘴更是咧开一个惊人的弧度。
在殷红一旁的狱友此刻悄咪咪的将眼睛眯起一道细缝,
这小子真是倒霉,方才来这里不久便要被这两个傻子吃了。
说来也奇怪,我为何要帮他来着?
看他顺眼?
他闭上眼睛,已经不忍心去看那小子血肉模糊的样子。
下一刻,只听得两声凄惨哀嚎。
“啊啊啊啊啊!”
“你——!”
想象中的血肉撕扯声并没有,
咔嚓——
取而代之的则是那铁链被斩断的声响,
什么情况?!
这哀嚎声音怎么听得有些熟悉。
狱友听见这声音,下意识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吓了一跳,
只见平日里吃人无数的那两头熊妖此刻模样凄惨。
那头身材强壮的熊妖一只眼睛被那匕首贯穿,直穿过脑后。
而另一头熊妖则是胸膛被那斩断的锁链连着铁钩贯穿,睁大双眼,死不瞑目。
在这两头熊妖上方,那气息虚弱的青年喘着粗气,
脸上满是血色,
感受到狱友的目光,他转头看去。
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意,
“怎样?”